用過晚膳後,見喜來到早就收拾好的東院。
皇帝照顧她和賢妃思家心切,並未限製離宮的時限,見喜便打算安安心心在顧府住上幾日,多陪陪祖奶奶。
桑榆的廂房也靠在這附近,用過晚膳,桑榆又去給顧延之換了一次藥,折騰一番已是戌時,回房時正好瞧見見喜一人坐在廊下石階上吹風。
白日在顧延之屋內沒說上話,這會子總算有閒暇,她便拿一壺溫好的酒過來,一邊喝,一邊陪她一起坐著。
一口燒刀子入喉,身上頓時暖和起來,桑榆將酒壺遞給她,見喜卻搖頭。
桑榆笑道:“我都忘了,你這身子不喝酒也熱乎。”
瞧她哭喪著一張臉,桑榆忍不住問道:“都做公主了,怎麼還不高興呢?”
見喜將小臉埋在膝蓋裡,忍著沒哭,“你前些日子瞧見他了?”
桑榆嗯了一聲,也知道她的心思,緊跟著道:“掌印一向心思玲瓏,比你我聰明百倍,說什麼做什麼都自有他的道理。就說那道傷,連我這堂堂女神醫都沒法子割得那般精準,你就不要為他擔心了。”
是了,虧得那日山上有淡淡的霧氣,加之刀子砍下去的力道又恰到好處,讓他在那夥賊人麵前蒙混過去,實則早已設下埋伏,就等著收網呢!
可如今這事兒過去多日了,他為何還不來瞧瞧她?他向來算無遺策,能算出她想他,想得快要恨死他了麼!
月色陰冷,耳邊隻有凜冽的風聲。
她氣得咬牙切齒,可心中那股子怨氣又很快被風吹得七零八落,換成了一種鑽心裂肺的痛癢,鬼爪子一般在她胸口撚磨。
他們之間當真有這樣難?堂堂司禮監掌印都不敢出來見她,嗬。
接下來的好幾日,見喜每天都遣人往提督府去一趟,帶回來的消息卻如出一轍。
孟氏、蔣氏、賢妃都在暖閣陪老夫人說話,見喜也在一旁,雖也會講好聽的逗老夫人高興,可誰都瞧得見,她眼底一直懨懨的,比起從前不知失了多少神采。
老夫人麵前不敢說太多,賢妃私下裡勸了她好些回,她往往隻是嘴上笑笑,空洞無光的眼眸和蒼白的麵色卻出賣了一切。
這模樣顧淵也瞧在眼裡,隻是不住地歎氣,心盼此事還有回旋的餘地。
梁寒不回京,姑娘也瞧不見他,長久這樣下去,兩人的感情便淡了,到時候一切都好說。
他心中怨怪自己狠心,又做了那忘恩負義之徒,可若非如此,他又對不住兄長和侄女。
左右都是兩難,倒不如懷著一絲僥幸,希望時間拖得越久,越能夠衝淡一切。
直到有一日,見喜攬過下人的活兒,給老夫人屋裡的香爐換炭,沒留神兒,手裡的銅夾竟換成了一塊燒得滾燙的銀骨炭。
手心的嫩/肉燒得通紅,她就這麼怔忡地望著,一言不發。
下人察覺異常,一瞧見她手裡握著通紅的炭,嚇得魂都沒了,尖利的驚叫聲引得眾人紛紛側目,老夫人嚇得險些暈厥過去。
桑榆急忙打一盆冷水替她清洗傷口,“怎麼樣,疼不疼?”
見喜原本還沒什麼痛感,涼水覆上掌心水泡的那一刻,當即疼得齜牙咧嘴,發了一身冷汗。
顧淵聽到下人來稟告時,整個人都震住了。
那頭老夫人抱著姑娘直哭,顧淵也沒料到姑娘竟為了個太監失魂落魄成這樣,再如此下去,怕是哪日掉進湖裡都能忘記喊救命。
顧淵籲了口氣,萬般無奈之下,隻好派人往提督府打聽梁寒的行蹤。
到底何時回京,得給姑娘一個準信兒,否則日日如刀懸在心口,姑娘就不單單是惦記得辛苦,恐怕要為他丟了命。
顧府有什麼風吹草動,底下人都能第一時間報上來。
那小廝哈腰進來,拱手道:“今早公主在老夫人的暖閣中,被銀骨炭燒傷了手,老夫人心疼不已,又束手無策,方才顧淵顧大人也派人來打聽,問您何時歸京,外頭的守衛仍是依您的話說暫且不知,您看?”
案前的人怔了怔,臉色當即泛白,情緒有些失控:“燒傷了手……怎麼傷的,底下人都是死的嗎?”
那小廝被他這反應嚇得不輕,趕忙道:“是公主換炭的時候,不小心燙傷的。”
玉白的指尖反複敲打著桌案,顯然已經雜亂無章,可顧淵態度的轉變也終於讓他等來了希望。
老夫人那頭瞞得緊,已然沒有妨礙,隻要顧淵一鬆口,往後便容不得他後悔。
梁寒要的便是這個時候。
次日一早,一百二十擔聘禮浩浩蕩蕩,齊齊整整地送進顧府。
護衛還未來得及通報,一個身著朱紅曳撒,外披紫貂大氅的男子步入眼簾。
門房認得,那是某日深夜來過府上的司禮監掌印,可前兩日顧淵私下吩咐了,不得在府中提起這梁掌印的身份,尤其是在老夫人麵前。
於是先不動聲色地將人請進來,另一頭又趕忙著人去通報。
這幾日一直處於緊繃的狀態,外頭稍有風吹草動,見喜就恨不得立即出門去瞧。
此刻聽到外頭的動靜,更是一刻也待不住,趕忙提起裙擺往外院跑過去。
匆匆忙忙出了回廊,朱紅的飛魚服立即撞進眼中,仿佛一團鮮亮的火焰,一瞬間灼傷了雙目。,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