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天邊破曉,一縫不甚明亮的熹光泄出, 海麵微瀾, 仿若灰墨色的畫上抹了一絲重彩。
將曉未曉的黎明裡,巷道裡一片安靜, 家家戶戶仍在沉睡當中。
少年身著藍白色校服,正揀了幾顆小石子砸一扇二樓的窗戶。
陸南渡又揀了幾顆小石子在手裡墊了墊, 瞄準了一扇窗,長手往身後一拉,石子準準地擲了出去, 拋物線撲咚一聲砸在了木窗上。
彼時的陸南渡剛上高一, 今晚他又被他爸趕出來了,這老頑固又犯病了, 大半夜的把他趕出來,掄著根棍子臉色陰沉直接把他趕出了家門。
從家裡被趕出來的陸南渡身上沒帶分毫, 連手機都沒帶,無處可去,最後隻想到了江熾。
就想在他這裡蹭一晚。
陸南渡力度拿捏得很好,石子一聲一聲打在木窗上,能叫醒裡頭的人, 卻不至於吵醒旁邊的人家。
“操,”陸南渡又扔了一顆石子出去, 笑, “睡得這麼死。”
下一秒,那扇窗戶猛地打開, 站底下的陸南渡毫無心理防備,嚇了一跳:“臥槽!”
緊接著,一個枕頭從窗外砸了出來,陸南渡猝不及防被砸了一臉。
枕頭綿軟,上頭帶著點清香。
“這天還沒亮,吵什麼吵!找死是嗎?!”江汐被吵醒一肚子氣,睡得好好的,突然被一陣砸窗吵醒,氣得都想下去打人。
她今年高三,待會還得早起去學校。
不知道為什麼,枕頭上淡淡香氣縈繞鼻尖的那一刻,陸南渡一愣,下意識緊抱住了砸下來的枕頭。
將亮未亮的天光裡,霧將散未散。
江汐散著一頭頭發,低頭,看見了底下仰頭看著她的少年。
眼睛很亮,五官英氣,一頭頭發茬。
都說好看的人剪寸頭才好看,底下的男生就是這一種,五官被襯得格外淩厲好看。
那人站著沒個正形,手裡還拎著她的枕頭。
但當時的江汐也隻是僅僅覺得好看而已,還是困得像回去栽床上。
不過臉長得好看終是有用的,江汐被吵醒的火氣消了不少。
“你乾嘛?”
不過是一瞬間,陸南渡便又吊兒郎當起來了:“我找江熾啊。”
江汐昨晚趕畫趕到三更半夜,這會兒是真困:“左轉,二樓側邊那扇窗。”說完嘭地一聲關上了窗。
她沒看到,在她關上窗後,底下那個少年唇角勾起的一抹笑。
江汐那會兒也不知道,後來這個叫陸南渡的男生,從此成了她餘生裡的萬劫不複。
……
夢裡的一切真實得可怕,他好看的眉眼清晰得夢裡的江汐心口都一皺,猛地睜開了眼。
睜眼是黑暗的天花板,心裡的鈍疼還沒消散,一皺一縮。
今晚她和陳凜去參加高中同學聚會,出來的時候,在電梯和陸南渡撞上了個正著。
僅一眼而已,後來她沒再看他一眼,可還是夢見了。
江汐躺在床上,一動不動,放棄了反抗,任著這股難受在身體裡亂竄。
白天不敢想的人,不敢想的事,本來以為久了會遺忘掉,卻總是在某個瞬間毫無防備再次溜了出來,殺得人措手不及。
夢魘是往事的盛宴,白天刻意埋藏的人和事肆無忌憚在盛宴裡狂歡。
想摸他的頭發茬,想他頑皮地朝她耳朵輕輕吹氣,朝她撒嬌,想被他壓在身下親吻,想跟他纏綿。
想他嗎?
可不能想了啊。
江汐的鼻尖驀地發酸。
江汐沒哭,閉上了眼睛,還記得自己不能哭出來。
一年多了,才三百多個日子呢,還怕以後忘不掉嗎。
江汐深吸了一口氣,胸口起伏,再次睜開了眼睛,經過這麼一遭,肯定是睡不著了,江汐從床上起身,翻身下床,沒開燈,從櫃子裡摸索出一包煙和打火機。
抽出一根煙,江汐隨手將煙往旁邊桌上一扔,煙放嘴裡,打火機哢擦一聲。
煙草味燒進肺裡,這一瞬,江汐突然恍神了一下。
她學會吸煙,也是陸南渡這死小子誘哄她的,使壞教她吸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