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錢真多啊。”
“也沒有那麼多了。”
景寶絡立刻警惕:“沒有那麼多了?”
她看了看腳下的雪和手裡的盆,立刻就要放下。
“哎呀,小師姐,不過你的那一份銀子我都給你準備好了的。放心吧。”
又走了一段,已看不見炬嗔殿的屋宇,終於到了目的地。
景寶絡不僅怔了怔,何時山澗竟還有這樣一條花溪,溫熱的泉水和溪水混合,雲蒸霞蔚一般霧氣,她最愛吃的那淡藍的慕喃花如同海水一般開遍整個山澗,走入其中,如同踏入浪花。
什麼雕欄玉砌,全都不夠瞧了。
而阿真一身淡紅的衣衫走進去,將木盆放下,裡麵的白衫鋪陳開,輕輕哼唱兩句,薄霧蒸騰,繁花盛放,美人踏浪,不看她的臉,便說是仙子浣衣也不是沒人信。
景寶絡現在知道了,阿真可不傻,這下了血本來的一場偶遇,是打算要一次對顧嘉言造成視覺上的絕對衝擊。一舉擊潰。
得。
她順手掏了一件好洗一點的中衣搭在手上。
“我去那邊洗,離遠點,免得煞風景。”
“謝謝小師姐。”
“不用謝。不如你準備好的東西現在給我,你看你這洗著,帶在身上也怪沉的,一會掉到水裡還得費心撈起來。”
阿真便伸手到前衣裡撈,看得景寶絡也想跟著動動手。
她摸出一張信箋大小封好的紙。
行,銀票也行。
景寶絡接過小心收到懷裡。
拿了錢財,再一看阿真的臉,有些可惜:“怎麼沒用點胭脂。”
“清水出芙蓉。”阿真這回也不遮掩了,“我覺得顧師兄不會喜歡庸脂俗粉。”
景寶絡沒敢說實話打擊她。
不喜歡庸脂俗粉,但清水出的白菜和芙蓉,還是有區彆的。
隻是隔得這麼近一看,阿真昨晚磕在她牙上那塊臉皮好像起了個皺褶。
景寶絡一愣,伸手去按,這一按就發現了,阿真的臉竟然怪怪的,這種怪看不出來,但一上手就感覺出來了。
她摸了兩把。
阿真也伸手按過去,察覺到那個皺褶。
她突然嘿嘿一笑。
“小師姐,我本也不算瞞你的。”她便說,就一邊開始從臉頰邊緣開始撕。
景寶絡就跟看了一出畫皮似的,還沒後退,就被她拉住手。
她手抖了抖。
阿真的臉皮撕了下來。
……
景寶絡的手一下不抖了,這回換成嘴唇抖了。
…乖乖,這是什麼神仙美人兒。
她咽了口口水。
阿真低頭又抬起來,微微一笑:“小師姐,我不是存心瞞你的,隻是我出門時,家母約法三章,不許我露出真容。”
原來阿真父親和顧嘉言父親相識交好,年前卜卦,他們二人八字甚合,便有意結親,阿真是家中唯一女兒,自小寵愛,拗不過她,便依了她的意思,趁著這次收徒讓她上天璣門來,讓她自己看一眼就行,此事本也算逾矩,故而瞞得嚴嚴實實。
誰知道這一眼,蓮花鎮驚鴻一瞥,阿真真的看上了。
然而她自己看上了,還不夠,她還要叫對方也看上她。
才有了這麼一出好戲。
“我隻是想看他一眼,也想他看我一眼。”阿真捧臉狀,“一眼就夠了。”
景寶絡對人性的貪婪一副了然的表情。
什麼看一眼,開會時領導還都說隻講一分鐘呢。
隻要看了一眼,就會想多一眼,多一眼後,就會想能不能親一口,真要親到了朝朝暮暮的那口,又會想,能不能更多點,再多點。
兩人正說著,忽見遠處林中起了一群鳥。
景寶絡忙道:“估計人來了,那你——準備準備。”她又看了一眼那張驚豔動人的臉,心想,也不用準備什麼了,就這麼一站,也差不多了。
景寶絡一邊感慨一邊帶著臟衣服向下遊走去,免得擾了一場年度邂逅。
不知是不是溪水下~流水溫降低,這下遊的花漸漸少了,草叢倒是密起來,景寶絡走了幾百米,眼看樹叢已遮住前麵,左右找了個小小的石台,正好可以洗衣服。
她剛剛準備脫鞋子,就聽見不遠處的林中窸窸窣窣一聲,當下一怔,站起身來。
“誰?”她問。
那草叢動了動,沒有人應。
她心跳加快。
撿了一小塊石頭,走過去兩步,扔出去,像是打中什麼,悶~哼了一聲。
會叫,就不是蛇。
景寶絡左看右看。
地上有掉落的乾柴,她蹲下~身,撿起最長的一根,然後用木棍最前麵撥開了草叢,就看到一張青白的臉。
她嚇了一大跳。
再一看,那青白的臉的主人是活的,旁邊還有一捆柴,他穿著廉價的白色常服,隻是已經很破了,下擺有幾處都爛了,袖子也有劃破的痕跡,手指紅紅紫紫的,大概是凍的。
“你是炬嗔殿的?”她心裡有了一點怒氣,炬嗔殿雖然破落,但這樣虐~待一個外門弟子也實在太過分了。
韓息夫平日不教大家就算了,竟然連這基本的庇護也做不到嗎?
那年輕弟子似乎誤會了她的生氣,他的聲音沙啞:“師姐,我馬上走。”
“你是哪個房的?”子醜寅卯等不同的房舍都有不同的管事弟子。
年輕弟子不搭話,伸手去夠那捆支棱的柴火,想要走。
景寶絡看見他手上的手帶,愣了愣:“你是絕欲殿的?”
年輕弟子身形一頓。
景寶絡憤憤道:“他們太過分了。怎麼能這麼冷的天叫你出來做這些事。乾柴一捆不過五文錢,都有山下的村民供給,連這點油水也不放過?!”
年輕弟子低眉溫順:“謝謝師姐,師兄們對我很好,我是自願的。”
他說完,背上柴火,又彎下腰去。
景寶絡這才看到,他柴火堆積旁邊一叢枯草裡,還睡著一條黑狗,那狗尾巴斷了一截,可憐兮兮,倒是有點像她們昨日鎮上看到那隻。現在哼哼唧唧叫不出來,大概昨晚再這過夜,結果天降大雪,顯然是凍壞了。
那年輕弟子麵色青白,看起來好像有些餓。
也不知道是不是要吃了這狗。
景寶絡看著不忍心,正好身上還有半塊餅,便掏出遞給他。
那弟子看著餅,沒動。
景寶絡道:“我沒咬過的,都是用手撕的。”
“謝謝師姐。”
“這狗——”她說,“我看隻是冷著了,要是暖和一下,也就活了。”
“嗯。”那弟子扯了扯身上衣裳。
景寶絡正好肩上還有一件預備洗的中衣,便立刻將那衣服遞給他。
“用這個給它裹裹。”看那年輕弟子不接,“拿著吧,我衣服多。”
年輕弟子道謝完接過衣服,默默給那黑狗裹上。
景寶絡仍不放心,叮囑道:“小師弟,你放在前山小路,它肯定是從那裡跑上來的,到時候自己會走。”
年輕弟子點了點頭,然後抱著去了。
他走了兩步,景寶絡看他破爛的衣衫下,還露出了一塊青紫的肉,又道:“小師弟,你叫什麼名字。我那裡還有一些師兄們的舊衣,要是不嫌棄,我遲點托人給你。”
年輕弟子依舊微微佝僂著身子。
“多謝師姐,不用了。”
他背著柴抱著狗走了。
景寶絡看他伶仃模樣,歎了口氣回到石台旁,現在手裡也沒有其他衣服可以洗。
走了這一路,倒是有點熱,她便預備將多穿的外套們脫下來一件胡亂湊湊數。
這一脫,懷中那張銀票掉下來落在地上,她放下外衫,去拿銀票。
三百五十兩啊。
原主從薊州過來風餐露宿所有積蓄也不過十五兩。
這便是那一日實力恢複不了,靠著這些銀子,也能逍遙好長一段時間。
她親了一口銀票,然後打開看看有沒有打濕,銀票裡麵的字跡很清秀。
她漸漸笑容凝固了。
這不是銀票。這是一張欠條。
這不是關鍵。
關鍵是欠條的最下麵的落款。
漱玉雪。
本書最大最終的女主。茹斯蘭江的官配,一個集瑪麗和白蓮於一身,情感糾葛的終極核心人物。
景寶絡沉默了。
我~艸。我做了什麼,我親手把女主送上了男配的(床,劃掉)爪上。景寶絡心如死灰。這不是劇情正確的打開方式。
她僵硬轉頭看向那邊還在少女懷春狀等NPC顧嘉言的女主,又看看遠處高聳入雲的天璣峰和峰頂不知道在哪裡孤獨的男主,四周鳥飛了起來,仿佛一道天雷落下,驚起一灘鷗鷺。
景寶絡覺得自己需要立刻吃一朵花冷靜一下。
她顫抖著伸出手去,手邊正好一朵花。
不止花,還有一個聲音。
“小師妹,你在等人嗎?”,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