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看去, 在場的弟子分為三類。
一類是是女弟子,衣著簡約不簡單,一樣的簡單束發,身上帶著淡淡的花香,自從茹斯蘭江出現後, 聲音頓時小了許多,偶爾向前走兩步, 然後施施然從懷中或袋子優雅取出一片兩片花瓣細嚼慢咽。
二類是男弟子, 大多臉上或明或暗帶著幾分克製良好的不屑, 景寶絡留意到顧嘉言也在,她剛剛看過去,他便轉過了頭。
第三類是麵孔和氣質完全陌生的人, 數量不多,不過十餘人, 他們身上帶著幾分屬於見過血的修士才有的冷酷, 那種感覺很奇怪,明明衣著是一樣的,但是站在這裡,就能明顯感覺出和天璣門如今這些弟子格格不入。
景寶絡站著聽了幾個弟子低聲議論了幾句, 便清楚了這些陌生人的身份。
雖然本次雲門大會天璣門專門空出兩個名額給了外援, 但是本次派出去的弟子是什麼質量, 顧清明等心裡還是有些數的,這些陌生參與者本次加入初試,前五名將會以參會弟子親隨身份參加。
景寶絡此刻真是有點佩服顧清明了, 看著貪呆貪呆的,人家不聲不響已做好幾手準備。
雖然這些親隨不能跟著進秘境,但是一路上可能遇到的阻礙,完全都可以交給這些親隨處理,完美保存(隱藏)實力。
這麼一盞茶時間,各組已全數分好,自然也有人不屑組團,比如各殿首席大弟子,炬嗔殿臨川沒在,韓息夫也沒有派弟子前來,隻有景寶絡一人,勉強也算炬嗔殿的門麵。
一行五十餘人都齊齊領好了裝獵物的乾坤袋,一枚臨時結界網、一支求助信號彈。
景寶絡小心檢查了一下,現在她是眾目之的,萬箭標靶,萬一誰“不小心”弄錯了裝備,到時候哭都沒地方哭去。
她正看著,忽聽茹斯蘭江說話了。
“用這把劍。”
景寶絡抬頭,便見茹斯蘭江正將自己的佩劍感懷遞過來。
場上其他還在竊竊私語的聲音明顯停下。
餘光都齊齊掃過來,幾個優雅吃花的女修差點嗆住,咳嗽起來。
誰都知道,劍修最重要的東西,除了性命便是隨身佩劍,而現在,茹斯蘭江竟然將他隨身的佩劍就這樣隨意的交給一個恐怕連禦劍都不會的小小女修,天呐,這個女人到底給他下了什麼迷~魂~藥。
咬花瓣的姑娘變成了咬自己的後槽牙。
景寶絡看了看劍,又摸了摸自己的拂衣劍,到底帶了兩天,也有些革命感情了。
“尊上,還是不用了吧。”
圍觀群眾這回有人扶住了下巴。
這女人恐怕自己喝了迷~魂~藥,她知不知道這到底意味著什麼,竟然……就這麼拒絕了。
景寶絡道:“反正,我這個劍……”她使了個眼神——都是一個擺設,也用不了。
況且,那把感懷明顯看起來還要重一些。
有人也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想起關鍵。
感懷劍,作為茹斯蘭江淬煉浴血殺出的十大名劍之一,靈劍認主,劍靈肅殺剛烈,就算給了她,景寶絡這樣的資曆和能力,也駕馭不了。
尊上這番,不過是在眾人麵前,給她臉罷了。
這女人就是故意顯擺給他們知道,自己和尊上的關係有多好,好叫他們遲點狩獵的時候不要為難她。
真是夠心機。
這個想法在幾個女修對視幾番後,迅速形成了統一。
茹斯蘭江沒有收回劍:“帶上吧,對你有用,必要時它會保護你。”
顧清明兩邊看了看,上前一步,打著哈哈:“尊上不必擔心,這後山的靈獸雖然跑得極快,但是都是篩選過的,不會有攻擊,我們也會重點關注寶絡的。”最後一句,他微微壓低了聲音。
景寶絡聽到茹斯蘭江後麵保護的話,立刻伸手接過了感懷,聞言又對顧清明假笑:“多謝掌門。”這個顧清明對尊上怪怪的,加之之前隨尊上去了昆州城,她現在在他們眼裡,就是尊上一夥的,她想,多點保障總是好的。
“多謝尊上。”
她再將自己還沒培育出劍靈的拂衣劍交換過去。
最近的幾個弟子臉上的不屑幾乎要溢出臉龐了。
拿著劍,知道怎麼用嗎?
拿得動嗎?連姿勢都是錯誤的。
果然,他們聽見景寶絡小聲問:“這劍多長啊。”
然後看她一手握住劍柄,一手握住劍鞘,伸手去拔。
“有點緊呢。”
梳癡殿的孟良月最先忍不住,低低嗤笑一聲。
最近的陸費章不由皺眉看了她一眼。
她收住笑:“對不起,師叔,剛剛想起我今冬種的春纏花開了,心裡太高興。”
她轉頭,旁邊皆夢在和大師姐麥舒爾低聲說話,隻有情緒不高的漱玉雪站著,她忍著厭惡道:“小師妹,喏,你也見過的,我那春纏花,養了一個冬天,好不容易爬上枝頭,開了一叢花,可不是一件趣事。”
漱玉雪不耐煩轉過頭:“沒見過。”
孟良月麵色一變正要說話。
便聽見清脆一聲,如一聲龍吟,然後寒光四溢。
所有人都驚呆了,齊齊轉過頭去。
隻見景寶絡舉著感懷,看了看。
俏~麗的臉一半映在劍上,漆黑的雙眸有極淡的藍色,那是神思繚繞的痕跡。
茹斯蘭江微微一笑回答她的問題:“此劍二尺八寸。”
景寶絡說:“長度還順手。”
這回近在咫尺的顧清明看著那拔~出的劍不由也頓住了。
所有人再看向景寶絡的目光格外複雜起來,早知道她得了尊上的青睞,沒想到,竟然已經到了這地步,連認主的貼身之劍都可以驅使。
大概因為得了這劍的緣故。
景寶絡明顯感到在預備進山的這一小段路,好幾組人都有心想要和她搭話,大概是想邀請她加入他們的隊伍。
景寶絡才不想給這些勢利眼這個機會。
更重要的是,她怎麼能讓彆人看到她一隻靈獸都沒抓到。
她抓著劍,慢悠悠轉身向人少的一邊進去了。
白首峰大殿上,四十餘名弟子的本命石同時請來,一一置放在特殊的追蹤器上,配合特殊的靈石,可以迅速鎖定方圓十裡弟子的位置。
茹斯蘭江看了一眼,徑直在預備上~位坐下。
顧清明若有所思看了他幾眼。
場上幾位蔽貪殿和絕欲殿的長老各司其職,各負責一個區域,密切監視,以防意外發生。
根本就沒有什麼意外。
景寶絡進了白首峰立刻發現這一點,雪線以下的位置都是狩獵的範圍,但是這些獵物明顯摻了水的,甚至她還看見兩隻明顯胖的變了形的家養兔子,身上糊了點泥土就試圖冒充野外靈兔。
想起之前剛剛來到天璣門,發的那身驢糞蛋子表麵光的常服,加上知道這次全權負責采購的是顧清明某個本家侄兒,她大概也能理解。
靈兔多少錢一隻,家兔多少錢一隻,這根本就不能比。
狩獵簡直比春遊還簡單。
她將那兩隻肥嘟嘟的癡呆兔子收進了乾坤袋,然後繼續慢悠悠往前走。
這白首峰原本是天璣門豢養靈獸之地,被顧家接管後,裡麵的靈獸能稱得上獸的基本要麼進了肚子要麼進了荷包。
顧清明原本是負責膳房後廚的,這是他的強項,陸費章聽說是丹房試藥的藥人,韓息夫呢,她隱隱記得好像是屠夫,後來上山求道,也因為這個身份,得了不少歧視,始終是個外門弟子,那時也是她偶然看他頗有毅力,才隨手相助了他一把,而漱玉玨,嗯,十八年前她還年輕,那時,她父親是個記名的外門弟子,是負責鞣革製衣的,聽說剝皮是把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