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又覺得,也就是她從小過的苦日子,才把錢財看得緊。像太子齊王這樣的皇子,生來便是金貴之軀,想是從小便不把錢財放入眼中的。
徐杏心中好生感歎了一番後,才出發。
常良媛出自鄭府,鄭四大婚,她也去求了太子準她回鄭府一趟省親。太子素來寬和,倒是沒有為難,便應允了。
常良媛和徐杏不一樣,常良媛是前兩天便就先回了鄭家。說是回去省親的,其實就是回去找鄭夫人哭訴的。
說她這些年來的苦,說她好歹是從鄭府嫁去的東宮,如今竟然連曹氏一個出身極為卑賤的人都比不上。
曹氏膝下好歹撫育有子嗣在,她卻空得一個良媛的名號,彆的什麼都沒有。
沒有子嗣,沒有寵愛,沒有實權,更沒有希望。
無數寂寞的夜,她就這樣一個人苦苦的熬著。
可她如今還年輕,熬到什麼時候才能是個頭呢?
對此,鄭夫人也覺得對常氏不住。雖說當年大娘去後,是她自己主動請命要去東宮照顧雁奴的,但在當時那種情況下,鄭家也的確是動了這個念頭的。
雖說當年不存在逼迫她的行為,但她當初的舉動的確是為了鄭家、為了雁奴考慮。
而如今,鄭家和東宮交情依然深厚,雖說不是她入東宮的功勞,但就這樣卸磨殺驢,或是任其自生自滅,也不太好。
鄭夫人當然也希望她在東宮日子能好過一些,能稍得太子一些寵愛,日後有個一兒半女的傍身。但太子喜歡誰,願意寵誰,卻不是他們鄭家能決定的。
東宮內院的事情,他們插不進去手。
之前,他們家有意把四娘送去東宮做太子妃時,太子便有敲打過他們夫婦。如今,若是再為了常氏而插手太子的感情生活,實在不妥。
鄭夫人能明白常良媛心中的那份淒苦,但她也無能為力,隻能勸她說:“太子是再溫和不過的郎君了,內院姬妾不過寥寥幾個。你在東宮雖不得寵,但一應吃穿用度卻都從不曾受過虧待。凡事往好的去想,這樣日子也不會太難過。”
鄭夫人也知道自己這寬慰可能並不高明,但就常氏眼下的處境,她又能如何?
常氏是帶著希望來的,鄭家是她最後的希望。可若是如今鄭家都選擇放棄她的話,她日後還能怎麼辦?
她父母雙亡,唯獨隻有一個哥哥了。可哥哥不算有本事,她舉薦給殿下,殿下似乎也並不重用。
哥哥那裡她指望不上,鄭家又明顯不願幫她,她真的快要走投無路了。
說是回來給鄭四送嫁的,但常氏回來這兩日一直都是哭喪著臉。起初鄭夫人還同情她,會寬慰她,但幾天下來常氏皆是如此,鄭夫人不免也心煩。
大喜的日子,誰也不希望家裡有個天天哭的。
寓意不好。
但鄭夫人知道常氏心裡苦,便也就沒說什麼。
徐杏這日過來,自然在鄭四院裡見到了常氏。這兩日鄭家這邊已經很熱鬨了,下了帖子請的親朋好友,該來的也都來了,齊齊聚在鄭四這裡,陪鄭四說話。
鄭二娘鄭三娘也趕回了京城,這會兒正一左一右伴在鄭四娘身邊。
二娘三娘都是二十多歲的年紀,二人不比鄭四身上有股子靈秀勁兒,二娘三娘皆是標準的大家閨秀模樣,氣質溫婉。
看到鄭家這二位娘子,徐杏不由就想到了鄭家的大娘,也就是那位先太子妃。
徐杏想,二娘三娘都如此溫柔高貴了,想來身為國公府嫡長女的大娘,更是出色。
不然的話,當年也不會被李家求娶為世子妃。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徐杏便立馬蹙了下眉。她輕輕晃了晃腦袋,把這些不必要的比較從腦海中驅逐了出去。
鄭四娘明顯這些日子被鬨得頭大,這會兒見到了徐杏,立即笑著迎過來。
“徐姐姐能來,我可真是太意外了。”的確是意外,鄭四都沒敢想她那個太子姐夫竟然能放人到他們鄭家來。
鄭四親自過來握住徐杏手,徐杏也笑著回握了回去。
“你能來,怎麼不提前給我送個信兒?好讓我多高興幾天啊。”鄭四說。
徐杏道:“我就是故意不提前告訴你的,就是想給你一個驚喜。”
鄭四便故意嗔道:“哼,不知什麼時候你也變壞了。”
徐杏姿色出眾,當時嫁到東宮時,也是引起了一番熱議的。鄭家的親眷對徐杏都是有所耳聞,如今見到人,不免要打量一番。
鄭四知道徐杏喜靜,素來不愛這種熱鬨場麵。也正好,她也聽這些人說話聽得煩了。
左右這裡有二姐三姐陪著,也無需她,所以,鄭四就趁機開溜了。
見鄭四拉自己出來了,徐杏也鬆了口氣。
出了鄭四院子後,徐杏知道自己時間不多,所以直接說了正題。
“我想見你三兄一麵。”
鄭四一點都不意外,她哼了一聲說:“我就知道你才不是為了我來的,是為了我三兄。”
徐杏知道她說的是玩笑話,所以沒當真,隻說:“我不和他單獨見,就是有幾句話想和他說。事已至此,誰都不必為了誰而舍棄自己最好的光陰,人該為自己活,而不是任何彆人。”
這也正是鄭四能和徐杏越來越說到一處去的原因,雖然她們二人一靜一動,性子完全不同。但對人生的參悟,卻是不謀而合的。
一寸光陰一寸金,寸金難買寸光陰,誰也不該為了彆人而去糟蹋自己最為寶貴的生命。
“我三兄要是有你這個覺悟就好了。”鄭四這些日子也是被他三兄煩透了,不免生出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怒意來。
徐杏任何時候都不會置自己於絕境中,即便這會兒和鄭三“私會”,她也不會撇了身邊的婢子隻單獨會見鄭三。
身邊肯定是要有人跟著的。
她和鄭四裝著是和鄭三在半道遇上的樣子。
鄭三這會兒出現在這裡,是鄭四差了人去叫的。
鄭三在得知這會兒徐杏在府上時,心情激動,一時竟不知所措。他想見她一麵,但又知道,這府上最不該見她的人就是他。
自己在自己院子裡徘徊躊躇了有一陣子後,四娘身邊的人忽然過來了。
四娘的婢子雖說是四娘尋他,但鄭三心中也明白,多半真正尋他的人是杏娘。若真是四娘尋他,不會差婢子來,四娘她自己早就直接過來了。
原是心心念念想見人的,可如今,她叫自己過去,鄭□□倒是猶豫了。
不是他不想見,是他怕會因此而給她惹來麻煩,帶去禍端。
但最終,鄭三郎的這份冷靜、理智,終究還是敵不過心裡對她的那份濃烈的想念。
他還是去了。
但去了後才知道,事實情況並不是他所想的那樣,隻有他和杏娘二人。而是,四娘也在,且她們身後還跟了婢子。
甚至,四娘還裝著是偶遇自己的樣子。
鄭三郎神色微動,很快便明白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依著禮數先給徐杏這位東宮的娘娘請了安。徐杏望著麵前的這位少年郎,見他如今這般頹靡的樣子再無絲毫從前的少年俊氣、意氣風發,心中很難有什麼滋味。
但她還是笑著喚他起,說:“鄭三郎不必客氣。”
見鄭三直起腰後,徐杏則又笑看著人問:“前些日子我和太子殿下一同談起秋闈考榜上有名的學子時,竟沒看到鄭三郎,心中好奇。聽四娘說,你原是要秋時入場的,怎生又沒去?”
鄭三又抱拳微垂腰回話道:“臣子才疏學淺,還未準備好。”
徐杏點頭說:“素來得知,鄭家三郎最是謙遜溫和之人,相信隻要你好好讀書,假以時日,定可榜上有名。”又說,“公子也是自小飽讀詩書之人,該是最明理的。其實生而為人,這世上的很多事都不能儘如人意,公子比起很多人來,其實是很幸福的了。”
“上有父母寬佑,下有兄弟姊妹互相扶持。鄭家家風清正,一屋子大大小小的都十分和氣,兄弟姊妹間,更沒有什麼嫌隙。若隻因一點小小的坎坷就糟蹋了自己這麼好的命,實在可惜。久而久之,或還會殃及父母兄弟。”
“公子是聰敏之人,也該知道,這世上是沒有回頭路可走的。任何的艱難險阻,都可攻克。你看我,十五歲之前日子很不好過,可如今,不也入宮做了太子姬妾,又獨得盛寵,日子越發好過起來了不是嗎?”
“人該往前看。勇敢的往前多走幾步,你會發現,柳暗花明。”
鄭三郎始終垂著頭,儘量藏住自己臉上的神色,他終於知道她尋自己來所為何事了。
她是來勸自己好好過日子的。
“謹遵良媛教誨。”鄭三再次抱拳。
徐杏言儘於此,和鄭三不宜多見。所以,見該說的都說完了後,徐杏對身邊的鄭四道:“時辰不早,我也該回去了。”
而此刻,太子隱在竹林茂密的高處,正負手垂眸睥睨著不遠處的下方。
見那抹婀娜嬌豔的身影已經翩翩然繞開鄭三,繼續往前去了後,太子這才一聲不吭的轉身離開。
太子身邊跟著曹安有,曹安有見主子不說話,則弓腰緊隨其後,笑著道:“良媛跟在殿下身邊的時間久了,為人處事倒更有太子殿下您的風範了。您瞧她……”
“去和鄭家說一聲,就說孤前來道賀。”太子突然打斷。
他就是想讓她知道,他什麼都看到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