穎娘知道一會兒會和太子相遇, 所以,也並沒有全身心投入到撫琴中去。
所以,並沒能彈出先太子妃的那種境界不說, 甚至還彈錯了一個音。
太子是精通音律的, 琴音一錯,他便立即聽出來了。
所以,拾階而上的同時,太子的聲音也由亭下幽幽先傳了上來:“吳娘子既是沒有這樣的本事,又何必在這裡東施效顰呢?”
男子聲音清清冷冷的,不帶絲毫溫度。說出來的話, 也頗有些犀利,不夠委婉。
實在不是太子之前一貫的作風。
緊跟其後的曹安有一聽,心中便明白,這位當朝儲君怒了。
穎娘本來心思就沒完全在琴上, 這會兒又忽然間聽到一道冷冽的男聲, 她冷不丁受了一驚,立即就停下了撫奏的動作。
亭子也不高, 很快太子便負手走了上來。
穎娘見狀,忙從琴後麵走出來行禮。
“民女拜見太子殿下。”
東宮跟隨的內侍知道太子殿下這會兒怕是有話說,所以, 忙以袖子拭乾淨了亭子裡的石礅, 又墊了個蒲團後, 這才請太子落坐。
太子坐下後, 才喚了穎娘起。
穎娘起身後, 也不敢抬起頭來直視太子, 隻一直垂著腦袋。
太子端坐, 抬眸望著人說:“你的確是有幾分像先太子妃, 但不論皇後怎麼□□你,不論你怎麼學先太子妃的儀態和神情,你也終究不是她。孤並沒有找替身的喜好,你是聰明人,該明白怎樣選擇才是最好的出路。”
第一次聽到被拒絕的話,她心中很難過。但這是第二回了,她心裡也有了準備,所以,難過肯定還是難過的,但卻沒有到能擊垮她的地步。
既是彼此心中明白皇後的用意,穎娘也就不會裝著單純聽不懂的樣子。
她說:“皇後殿下待民女不薄,民女無以為報,隻能聽從皇後殿下安排。”想了想,又怕太子會認為她日後去了東宮會一切都聽皇後的,猶豫著,便又艱難啟口道,“殿下清姿卓絕,又英明神武,民女、民女甚是愛慕。”
低低說完這幾句後,太子還沒如何呢,她自己倒是鬨得個滿臉通紅。
太子靜靜望著她,再次冷聲相告:“孤今日便可告訴你,進了東宮便就是進了冷宮,你心裡的期盼和幻想,是永遠不可能會實現的。孤好言相勸,也言儘於此,姑娘便好自為之吧。”
說罷,太子起身,又負手徑自下了涼亭,匆匆怒去。
“民女恭送殿下。”見太子走了,穎娘忙行禮。
直到等太子徹底走了後,穎娘這才敢抬起自己腦袋來。她立在涼亭邊上,安安靜靜目送著那霽月清風般的男子徹底消失在自己視線中。
她輕輕靠上一旁的木柱,又回味了一番方才二人間的對話,便自己陷入了自己給自己編織的美夢中。
無可自拔。
穎娘在這裡撫琴,為的就是等太子。此番既然太子已經走了,穎娘便也收拾了一下後帶著婢女去了皇後那裡。
皇後正在宮內等著穎娘,瞧見她回來了,忙笑著問:“怎麼樣?可與太子說上話了?”
穎娘倒沒有把方才太子對她說的那番話放在心上,這會兒臉上神色倒還算不錯。皇後見她這般,不免心中也稍稍鬆了一口氣。
穎娘一邊朝皇後請安,一邊回答皇後話道:“回殿下,太子殿下和民女說話了。”
皇後不免又要多問幾句:“那他都和你說什麼了?”
穎娘含糊其詞,隻說了句:“殿下說是民女的琴和先太子妃比起來,還差得遠了。民女說民女日後定會勤加練習,殿下便走了。”
皇後一邊牽著穎娘手往一旁坐下,一邊和穎娘說:“太子這個人,本宮最是了解的了,他重情義。你日後去了東宮,不必一開始就想著如何抓住太子的心。那徐氏雖是以色侍人,但能得太子如此喜愛,想必也有幾分手段。你莫要急近,以免被她算計了去。”
說著,皇後不免又哼笑了一聲。
繼續道:“她為了哄得太子的信任,知道太子不喜歡徐家,便一入東宮就徹底和徐家撇清了關係。她無娘家可倚仗,但你卻有本宮給你撐腰。”皇後拍了拍穎娘手,讓她放心。
徐夫人身為外命婦,會常入太極宮來給皇後請安。皇後見她臉色不好,便會多問幾句。
然後,徐夫人便在皇後跟前哭,再把徐杏不親家裡的事也告知了皇後一二。
再加上,如今徐良媛如此得寵,那徐昭訓卻還在受罰中。皇後不免也要想,一族姊妹也未見其求情,可見是個心狠的。
更是個有手段,會算計男人的。
對這種長相嬌豔,又十分有手段能籠絡人心的妾,皇後十分不喜歡。
到了十月末太子生辰這日,皇後便說要送太子一份大禮,然後便請旨聖人,請封了穎娘為東宮正七品的昭訓,將她賜給了東宮。
皇後的賞賜,太子不好拒絕。不過,太子轉身又向聖人請旨,給東宮的曹承徽和徐杏這兩個膝下養有子嗣的人升了位份。
升曹承徽為曹良媛,徐杏則成了良娣。
聖人知道皇後賞賜吳氏去東宮的意圖,不過就是為了把控太子。東宮裡放了一個她的人,日後但凡東宮有什麼風吹草動,皇後必然都能知曉。
對此,聖人已經不止一次敲打過皇後了,聖人讓她不要和太子作對。但皇後極為偏心秦王,對聖人的勸誡充耳不聞,所以,久而久之,聖人便也就不管她了。
她既想送吳氏去東宮,那便如她所願。聖人對太子的能力是信任的,他知道憑太子的本事,一個吳氏根本掀不起什麼風浪。
而對太子的請求,聖人也是想都沒想,直接就準了。
太子的生辰宴結束後,次日一早,三道旨意便送去了東宮。
與此同時,太子也解了徐妙芝的禁足。但雖解了其禁足,徐妙芝的位份卻是沒有升的,她還是隻是昭訓之位。
宜秋宮她自然也是不能住了,太子另擇了一處住處,讓她搬了過去。
如今東宮裡的幾個姬妾,就屬徐妙芝和穎娘品階最低。
穎娘沒有當時徐杏入東宮時的排場,直接就是一頂轎子抬進門,送去了她自己的寢殿。東宮內沒有任何的布置,太子沒有親去迎接,甚至晚上太子都沒有去她那裡,哪怕隻是略坐一坐。
太子還是如從前一樣,這日忙完政務後,照例來了徐杏的麗正殿。
太子今日過來的晚一些,他是踏著月色來的。他過來時,雁奴已經來這兒有一會兒了。
瞧見了太子,徐杏還沒說什麼呢,雁奴倒是先哼上了。
“我阿父今日娶了新人,我和良娣還以為你今天要去新人那裡呢。要不是良娣說再等等,我們都要先吃了。”
皇後也曾試著從雁奴這邊下過手,她喊過雁奴去她那裡,試圖讓雁奴和穎娘培養過感情。
但雁奴自有記憶起便沒見過自己阿母,雖然父親有畫過阿母的畫像,告訴過他他的母親長什麼樣,甚至如今他寢殿裡都掛著父親親手畫的阿母的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