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占春色);
這不可能,徐妙芝不相信。
她第一反應就是,陳姑姑是不是被太子收買了,所以才在她麵前說的這些話。
徐妙芝都氣笑了,她覺得陳姑姑拿她當傻子。
“這怎麼可能?”徐妙芝連連搖頭,“信兒是秦王骨血,這事秦王是知道的。他既知道,又怎麼可能會動手殺我和信兒?陳姑姑,你即便是收了太子好處,你也不該說這樣的話。”
陳姑姑真是一片真心喂了狗,她雙手揪著胸口,一臉痛徹心扉地道:“奴是看著昭訓您長大的,說句不敬的話,奴就拿您當自己的孩子看待。不管昭訓您信不信,奴對您一片真心不悔。若真是背叛了昭訓,叫奴不得好死,永世不投人胎!”
徐妙芝本也是因氣極才賭氣那樣說,現見陳姑姑立這樣的毒誓,她心中多少也知道自己剛剛言語間有些過分。
所以,徐妙芝忙說:“我信你還不成?姑姑又何必立這樣的誓言嚇唬我。”
想了想,徐妙芝又說:“可我還是不信秦王會害我。難不成你沒看到,今日在皇後寢宮,秦王還為了救我們母子,殺了那婢子呢。”
陳姑姑儘量穩住了自己的情緒,她知道她接下來要說的話很重要,所以,她不能再動氣。
“那不是為了你們,那是在殺人滅口。”陳姑姑說,“昭訓,當初你已嫁到東宮來,卻還和秦王來往時,奴就說過,叫你不要那樣做。你不聽。弄大了肚子,奴叫你趕緊打掉,你也不聽。你總說秦王心裡有你,若他心中真有你,他能迎上娘子進門?他能明知你是他庶嫂,卻還和你有肌膚之親?”
“你這個人,你的信兒,在他眼中,根本不算什麼。他的秦王府,自有多了去的女人給他生孩子。”
“不可能。”徐妙芝不信,她拚命搖頭,“這不可能。他說他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當初沒有爭取迎娶我為妻。”
“那都是騙你的鬼話!”陳姑姑表情嚴肅起來,聲音也淩厲不少,“他這樣的鬼話,不知騙過多少女人。也就娘子你單純,真信了她的話。”
徐妙芝還是不信,隻拚命搖頭。
又或許,她已經有些信了,但卻不肯承認。
這個真相於她來說,太殘酷了。
她最深愛的男人,她冒天下之大不韙去和他在一起,她為了他曆經九死一生,隻為生下一個屬於他們的孩子……結果,他竟想殺自己嗎?
但真相雖殘酷,也傷人,陳姑姑卻知道,隻有讓娘子徹底醒悟,他們母子才有一線生機。
陳姑姑繼續殘酷道:“秦王不缺兒女,亦不缺女人,他更不缺名利。他的地位,如今直逼東宮太子。秦王野心勃勃,昭訓你也是知道的。你覺得,他會留你們母子這個把柄於世,日後關鍵時刻壞他好事嗎?”
“昭訓您想想,今日是不是那婢女行刺你和公子時,秦王不為所動。後來齊王製住了那婢子,他卻突然飛身過來將人殺了?他既那麼在乎昭訓,那麼想殺那個婢子,為何一開始不殺?”
或許徐妙芝本來還抱有一絲自欺欺人的希望,但在陳姑姑一句句殘酷的描述真相中,她徹底被擊垮了。
整個身子軟著癱坐在地,她雙目無神,空洞地望著某處。
是啊,他為何一開始不動手?為何在齊王已經製住那婢子時動手?
那婢女已經不能傷害到他們母子了,他再動手於他們母子而言,又有何用?
可……可她怎麼能信。事實這麼殘忍,她怎麼能信?
信兒是他的親生兒子啊!她也……他親口說過,她是他最愛的女人。
便是他後院有那麼多女人,他都是不得已迎娶進門的。而她卻不一樣。在他眼裡,她是最特彆的一個存在。
“我……我還是不信。”徐妙芝哭了。
第一次,卸下所有的蠻橫驕縱,哭的像個受了什麼委屈的孩子。
陳姑姑知道她已經信了,隻是這會兒不肯承認罷了。
陳姑姑說:“秦王薄情寡義,他不但害了昭訓,他還負了昭訓。這些倒也罷了,左不過都是些情情愛愛的東西,不要也罷。但如今,他卻想害了你們母子,這是歹毒心腸了。”
“那一夜,清涼殿四周突然殺來一群死士。若奴所猜沒錯的話,想必也是秦王暗中差派來的人。昭訓您想想,東宮守衛森嚴,長安城內,有誰能有這個本事,可以避開東宮守衛,把那些暗人塞進來?除了秦王,又還能有誰?”
徐妙芝不說話,隻是哭。
陳姑姑抬手輕輕撫拍她後背,一邊安撫,一邊給她出主意。
“如今徐家已經算是明確站去了秦王那邊,和東宮算徹底敵對了。容奴說幾句不該說的,咱們那個家主極為勢力,家母又是個柔軟性子沒有主見的,此事昭訓靠不上他們。此事,咱們還得自己想辦法。”
想著情郎的背叛,想著父母兄弟如今的冷漠,徐妙芝一顆心早是千瘡百孔。
“如今……我們又還能有什麼法子?”她疲憊問。
陳姑姑說:“良娣如今雖入了何家族譜,可外人不知道,咱們和她自己心中卻是清楚的。她位份高,又極得太子寵愛,不如……”
“不行!”徐妙芝想都沒多想,直接拒絕。
陳姑姑都要急死了。
“我的好主子,這都什麼時候了,你怎麼還想著那些小孩子間的恩恩怨怨?您可不顧自己,難道,也不顧公子了嗎?”
徐妙芝這才又朝一旁大床上早已經憨憨入睡的兒子看了眼,她心下針紮一樣疼。
“我還是不甘心。”徐妙芝似是思量良久,這才艱難開口說出了這一句。
她似是主意已決,回過頭看著陳姑姑。
“皇後親力親為,為信兒籌辦了這場周歲宴。不管當時宴上遇到了什麼,是有多糟糕,但皇後的這份情,我得還。”她說,“除夕之夜,宮裡肯定是要大擺除夕宴的。到時候,姑姑你去請秦王,就說我在清涼池旁約他見麵。”
陳姑姑不答應:“清涼池那種地方,白日都少有人去,何況是晚上?昭訓既是知道秦王早不安好心了,為何還要私下單獨與其相見?”
徐妙芝輕輕咬唇,目光複雜。
“我不甘心。”她又說了這四個字,“我不信他真對我如此狠得下手。”又說,“姑姑,我求你了,你便幫我這一回吧。若他真有此意,也正好,我便可死了心。”
陳姑姑無奈,知道拗不過,隻能應承下來。
清涼殿主仆的一切行動和計劃,皆瞞不過太子的眼。徐妙芝想在除夕夜私會秦王,倒不出太子所料。
太子深知,徐妙芝這張牌,他是要真正派上用場了。
太子雖在幾年前就放任她和秦王私會,有利用其之心。但一直等到今時今日才算真正動手,一則是畢竟他和秦王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突然下狠手,也未必就狠得下心。
上則,之前秦王雖猖狂,但卻還未猖狂到如此地步。
他在親王的位置,擁有身為親王最好的待遇,他不反對。但若是一個親王卻享有了隻太子獨有的權力,便是動了朝綱之本,他是絕對不能同意的。
近來秦王向皇後進讒言,有想利用皇後幫他請旨聖人,準他在自己王府內隨意招攬天下人才,準他自設官署。
若聖人真準了,秦王府無疑就是第上個東宮。
天下初定,便搞出兩府東宮,是嫌戰亂時死的人還不夠多嗎?
雖他知道聖人不至於糊塗至此,但帝後少年夫妻,感情深厚,秦王又乃聖人親子。屆時,若耐不住皇後軟磨硬泡,聖人一時糊塗鬆口,倒也未必沒有這個可能。
秦王野心勃勃,其心可誅。聖人近來又漸沉於溫柔之鄉,貪圖享樂,不理朝政……
而後宮內又有一個異常偏心秦王的皇後……
太子知道,若他再不出手,這個長安怕是太平不了幾日,就又得風起雲湧了。
如今徐妙芝私會秦王,太子自有一番籌謀在。
親眼瞧見秦王叔掐斷那婢女脖子,雁奴雖有些被嚇著了,但倒還好。不過,他很擔心徐杏。
恰好已近年關,他已經休了課。不用日日再聽先生的課,雁奴就有很多很多時間呆在麗正殿,陪伴在他所擔心的杏娘身邊。
但徐杏這些日子,卻鮮少呆在東宮。反正現在太子忙著怎麼對付秦王,也沒空管她,而徐杏如今又是準太子妃,外人眼中,她是身份尊貴且深得太子寵愛。
所以,她想自由出入東宮,不過是和曹內侍打個招呼的事兒。
曹內侍也不會攔著她。
所以,接下來幾天,徐杏倒日日帶著雁奴去何玉姑那兒。
雁奴馬上過完年就八歲了,再不是幼童,而是個正正經經的小郎君。
早在他五歲時,太子就請了武師父教他騎射本事和功夫。何玉姑身手極好,雁奴過來,幾乎是時時都纏著何玉姑教他一上招。
而雁奴纏著何玉姑時,徐杏卻去找了何玉姑府上的另外一位高人。
是一位易容高手。
何玉姑這些年駐守在外,結交的三教九流還挺多。這位所謂的易容高手,其實是一位年約三十左右的女郎,她極擅妝術,何玉姑便戲稱她是易容高手。
女郎是北地人,娘家是開胭脂水粉鋪子的,上八年華時和當地的一個藥商之子成了親。
年紀輕輕死了丈夫後,夫家家業便被小叔子們搶了。再回娘家,娘家兄嫂也不容她。
她又膝下無子。
所以,她就自己一個人另立了門戶。
從二十出頭的年紀,一直一個人打拚到了如今而立之年。女郎原在北地已經有了些傍身的家業,不過,她和何玉姑交情不錯,何玉姑領命回長安時,出發前有去找過她。
女郎想著,這世間最繁華之地莫過於長安城了。所以,便把北地的那些家業典當後,果斷收拾了包袱跟著何玉姑一道來了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