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得知了杏娘逃走了後,一下子又控不住脾氣了。
又急又氣又惱,眼眶裡的淚水更是一點點溢蔓出來。他雙手緊緊攥成拳,他有在用力去控製自己脾氣了,可還是做不到淡定。
當然,他氣的是父親,惱的也是父親。
他就是覺得是父親對阿母不好,所以阿母才走的。
“我早就覺得阿母不太開心了。”雁奴自己消化了情緒後,抬袖子粗魯的一抹眼淚,然後繼續說,“自從阿母進了東宮,住進麗正殿後,我就能感覺到,她不如從前還在徐家時開心。尤其近來,我回回來麗正殿這邊,總能瞧見阿母一個人靠坐在窗前發愣。”
“她那樣子,就是心裡不高興的。”
徐杏很多時候覺得雁奴還是孩子,在他麵前,偶爾也願流露出一些真實的情緒來,不願時刻都演著自己很高興的樣子。但在太子麵前就不一樣了。
在太子麵前,她時刻警惕,從不敢有半分的懈怠。
“你既知道,為何不和為父講?”太子冷聲問。男人似乎一夜間完全褪去了身上所有的溫和儒雅,這會兒麵色嚴厲,氣質清冷,一副不近人情樣。
或許彆人怕他這個樣子,但雁奴卻越來越不怕。
何況,他如今還在理。
“連我一個孩子都能看出來貓膩,阿父這麼聰敏的人,難道看不出來?”雁奴滿腹的牢騷和埋怨,“你連自己的女人都看不好,護不住,你還說我?”他還生氣呢!
太子臉色更差了。
雁奴冷靜下來想了想後,又覺得父親這會兒心裡肯定也不好受。所以,他選擇暫時不和他計較。
雁奴氣了會兒後,又問他父親:“你如今打算怎麼做?”又說,“你一定要把人找回來!”
太子卻不大想再和兒子繼續說下去,沉默著起身就走。
雁奴追著他說:“我已經沒了一個阿母,如今好不易又有了一個,不許你再弄丟了!”
太子駐足停了會兒,最終還是沒回頭也沒答雁奴的話,直接邁著長腿離開了。
因是暗中找人,不能大張旗鼓的各州各縣,甚至各鎮各村都貼上尋人啟事,又因徐杏會易容的緣故……所以,若是最初幾日沒將人及時找到的話,後麵再想找到人,便是難上加難。
起初方紹文還會繼續在京城內挨家挨戶找,各坊為一個根據點,但凡近日有身份可疑來曆不明之女子出現的,都需一一上報。
但如此反複的兩三次一篩查,還是沒有絲毫消息後,上麵自然就不會在同一個地方繼續做無用功。
這幾日徐杏一直躲在屋裡不出來,直到熬過了這幾日,外麵搜查的動靜漸漸小了下去後,徐杏心中這才稍稍鬆一口氣。
她知道太子心思縝密,或許會想到她如今可能仍留在京城。但太子卻絕不會想到,她不但人留在了京城,而且還早早給自己準備好了一個真實存在的身份。
她身份不可疑,在這永平坊內有家住,有親人,所以,便是之前有幾次搜查查到這裡,也沒人會來查她。
但徐杏還是很謹慎,她知道,如今時機還不成熟,還遠遠不是她離開長安去往彆處的時候。
她需要等到春去秋來,在長安度過夏天,等秋天到時再走。
而那時候,時間久了,說不定太子已經放棄找她了。就算沒放棄,但動靜也遠不可能有現在大。
更或者,太子早打消了她還繼續留在長安的念頭,就算找,也是打發人去彆的地兒找。
接下來一段時間,徐杏過了一段她平生最向往的日子。平靜,安寧,又溫馨。
和朱大娘相依為命,日日為伴。
終日有她在身邊作伴,朱大娘身子骨兒肉眼可見的比從前好了許多。甚至到了七八月份時,徐杏還親自去醫館請了個大夫來給朱大娘號脈看身子。
連大夫也說,大娘身子康健,不見有什麼不好。
但徐杏總歸不是她的女兒小憐,起初朱大娘思女成疾,病得有些糊塗,徐杏又是初來乍到,二人互相不了解,朱大娘沒及時認出人來也情有可原。
但隨著日子相處得久了,朱大娘心情好病情也好了,人也比從前精神了……從生活習性的蛛絲馬跡中,自能探出些端倪來。
朱大娘知道身邊這個女人不是自己女兒,徐杏敏感又心細,她自也能察覺到朱大娘知道了什麼。隻是,二人誰也沒說,都沒去捅破那層窗戶紙。
直到近日,徐杏因為想走了,猶豫著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朱大娘看出來了,不等徐杏先開口,她倒是主動幫她出謀劃策。
“再有幾日,我鄉下的姑母要做八十大壽。到時候,你隨我一道去。”這日徐杏正坐在屋中埋頭做針線活,朱大娘推門進來,忽然這樣說。
徐杏因想著要走,又掛念朱大娘對她的好,所以,臨走前她打算多為她做幾件過冬的冬襖。再加上,馬上九月十月一過,秋天就要過去了,她出門時除了帶些銀兩傍身,彆的什麼都沒帶,她也得做兩身換洗的冬衣。
所以,這大半個月來,徐杏一直埋頭做針線。
聽朱大娘這樣說,徐杏撂下做了一半的活,起身迎過來問:“他們從前都認識我嗎?”
朱大娘說:“你七八歲時,他們見過。如今都十多年過去了,他們該早不記得你長相。”
徐杏倒覺得這正是一個可以光明正大離開長安的機會,出去後,就不回來了。隻是……隻是她不知道,朱大娘會不會願意幫她。
但還沒等徐杏問,朱大娘就歎息了一聲,主動說:“其實,我早看出來你不是小憐了。”
徐杏忽然垂下眼眸,一時沒說話。
朱大娘伸過手來,緊緊攥徐杏手在她掌心中,她則還如從前一樣,笑著對徐杏說:“我不知道你為何要扮作小憐來找我,但我知道,你真真是個心地善良的好女子。所以你彆擔心,你不願說,我什麼都不會問。”
“這些日子的朝夕相處,我難道還不了解你嗎?便是你有目的的主動接近我,那你也是好人。”
正如朱大娘所言,數月的相處中,彼此間都是以真情相待的。朝夕相伴多日,誰還不了解誰?
徐杏原不願有所隱瞞的,隻是,茲事體大,她實在不能如實相告。日後她離開後,為著朱大娘好,她也是什麼都不能說。
“還望大娘見諒。”徐杏朝朱大娘作了揖,“我有我的苦衷。”
“好孩子。”朱大娘說,“你不說才是對的,我怎會怪你呢?隻是……”朱大娘預感到她就要離開了,所以,難免有些不舍的哽咽。
但她不想拿感情困住這個善良的好孩子,所以,她還是竭力忍住了。
“你離開之前,還是和從前一樣,繼續喚我作娘吧。”朱大娘說,“我女兒小憐,她雖也很好,但卻遠沒你這麼好。你的父母可真有福分,這輩子竟能得你這樣好的閨女。你要真是我親閨女,我怕不是做夢都得笑醒了。”
朱大娘姑母的八十大壽在九月中,但從長安出發到京郊的縣,路上也有個幾日車程。若是從前,朱大娘都是步行個十天半月去的。
但如今,為了徐杏,她特意提前幾天雇好了馬車。
等真到了出發這日,朱大娘倒是還好,徐杏則反倒是萬分舍不得。
她從前缺了近二十年的親情,如今都儘數在朱大娘身上找補回來了。這份情,她想她會一輩子都牢記在心。
“丫頭,你出了京,可想好了去處?”
徐杏早前還在風月樓做姑娘時,就收到過牡丹和海棠寄回來給她的信。她們都說,此生若有機會,定要下趟江南,江南風景人情,皆不是長安可比。
徐杏不知道自己能逃多久,所以,如今既有機會,她想先去江南看看。
“打算去江南。”徐杏說。
“江南?”朱大娘雙眼亮了亮,她笑著道,“你若真去了,我可有樁事要拜托於你。”
“您請說。”徐杏道,“您於我有恩,不管有任何差遣,我定會照做。”
朱大娘這才說:“小憐親生父母家就在揚州城,她自走了後,再沒送過信回來。我想,若是你去了,順路的話,可幫忙打探打探她過得可好。”
“她姓什麼?”徐杏問。
“姓祁,叫祁憐。”朱大娘說。
徐杏正要應下,就聽外麵忽然傳來陣陣“得得得”的馬蹄聲。似是來了很多人,圍在外麵,一時間人流更是擁擠起來,十分哄鬨。
徐杏不敢伸手撩開側簾去看,但即便她不去看,光用耳朵聽,也能感知到外麵的陣仗肯定不會小。
果不其然,沒一會兒功夫,便有一道略粗糲洪亮的聲音響在耳畔:“鄭三公子且留步,太子殿下召見。”
徐杏驀地聽到這樣一句,抓著包袱的手倏的縮緊,她連呼吸都不敢動靜太大。
而此刻外麵,鄭三郎一身湖藍錦緞圓領袍,身上斜掛個包袱,他人則騎在高高大馬上,聞聲不卑不亢問那將軍:“殿下可說召喚何事?”
作者有話要說: 大肥章來啦~~
後麵的感情線想慢慢寫,所以就不加更啦,現在還是每天晚上9點準時更新~
這章繼續發50個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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