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占春色);
太子從第一眼見到杏娘,就對她存有極重的戒備心。她有著一張太似徐夫人的臉,讓太子不得不疑心她的身份。
以及,她靠近雁奴的目的和動機。
他以為,她定是徐國公安排的人。是特意靠近他們父子,接近他們父子。
徐國公認為,如今他女兒徐良娣懷了身孕,便有資本和鄭家一較高低,有資本奪走雁奴的一切。從前他們父女都從未停過害雁奴之心,如今比起以往,怕是有過之無不及。
太子並非貪色之人,所以,一個貌美的女子,並不能拿他如何。何況,即便是他中了美人計,心中有了這個美嬌娘,但他也不至於糊塗。
更不可能,明知前方就是徐家設下的一個陷阱,而他卻仍舊不顧一切的往裡跳。
這不可能。
太子知道,若這真是徐家布下的一盤棋,那麼,今日在杏娘的叫價夜,徐家不可能無動於衷。杏娘那張臉太像徐夫人了,徐家縱是再想鋌而走險,想來也是知道還要臉麵,絕對不會準許一個長相如此像徐夫人的女子拋頭露麵,招搖過市。
但太子似乎錯了,因為他等了許久,直到那名喚杏娘的女子已經揭下了蒙在臉上的麵紗,在一眾紈褲子麵前露出真容時,也不見再有什麼動靜。
接下來的歡呼聲,口哨聲,甚至近乎瘋狂的一個比一個不怕散銀子的叫價……讓太子瞬間懵在原處。
到底是哪裡不對?
太子清清冷冷負手立在高處,冷漠瞥著樓下這近乎瘋狂的一切,倏的拔腿便離去。
但急走了幾步後,太子忽然又停住,回首側身望著樓下那抹嬌俏身影。
而此刻樓下,已經有見過徐夫人的貴公子察覺到了不對勁,他忙悄悄溜出去了一趟,等再回來時,身邊帶了個和他同樣身份的尊貴公子。
“徐二郎,你瞧,那位杏娘子,你可是瞧著眼熟?”
徐家二郎徐護,順著他手指方向望去,頓時大驚。
豈止是眼熟?
幾乎是一夜之間,滿長安城傳得人儘皆知。風月樓新晉花魁,竟極有可能是勳貴公府徐國公家遺失多年的女兒。
一傳十,十傳百……最後傳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但徐家的確是把人接回徐府去了,但對外稱的卻是徐夫人可憐杏娘子的出身,又見她同自己長相有幾分相似,故而收她做了義女。
既然徐家都這麼說了,外人便是再懷疑,也沒有十足十的證據去證明徐家女就是青樓裡那個新晉花魁娘子。所以,這陣風過了勁兒後,雖還有人再提,卻也不會像最初那樣,人人傳得不亦樂乎了。
這對杏娘來說,簡直是天上掉了大餡餅,是極好的事兒。
雖說父親母親隻認了她做義女,但她能夠理解他們這麼做的原因。畢竟,她是那樣的出身,且還鬨得人儘皆知。
義女也無甚不好,對她來說,隻要能逃離那個狼窩,可比什麼都好。
如今她有了像樣的身份,也全了清白之身。雖說不能如真正的千金閨秀一樣,覓婿出嫁,但如今的境況卻要比她從前好太多。
做人得知足,她不能得寸進尺。
所以,杏娘對徐家沒能還她真正的身份,一點都不介意。甚至,因他們的出現而幫自己脫離了虎口,她心中還萬分感激。
隻是這個時候的杏娘卻全然不知道,不過是離了虎口,又入了狼窩。
她的父親徐國公,既給了她一個還算體麵的身份,讓她過上了錦衣玉食的日子,但憑他的那份算計,日後嫁女兒和賣女兒,也無甚差彆。
她更不會想到,因她是青樓長大的女子,她的父親母親,她的兄長阿姊,全都對她避之不及。他們看不起她,甚至是怪她。
他們儘量不去靠近她,好像怕一旦離得她近了些,就會臟了一樣。
杏娘永遠無法真正融入到他們的生活中去,他們一家人,包括占了她身份的徐家二娘徐妙蓮,他們手拉手圍成了一個圈。而她,是永遠都融不進那個圈去的,是被隔開在圈外站著的那樣一個存在。
漸漸的,杏娘就明白過來,原來親女的身份和義女的是不一樣的。原來雖然的確她才是徐家血脈,但在徐家人眼中,徐妙蓮才是他們的親生女兒。
而他們之所以替她贖身,給她一個義女的體麵,不過是因為她長了一張太像徐夫人的臉而已。徐家是不得不替她贖身,再好好將她看管,免得她日後出去再給徐家惹麻煩。
她在徐家,走哪兒都有人跟著。甚至,她身邊的婢子,也都是徐夫人安排過來的眼線。
每日她做了什麼,吃了什麼,她的一舉一動,都會有人按時去向徐夫人稟報。
這樣日日有人監視的日子,又和在風月樓有何區彆。唯一不同的,不過是她不必接客而已。但她也知道,之後她的婚嫁也不會是自己做主。
她那位勢力的老父親,定會把她“賣”個好價錢。
所以,折騰了一圈,她竟是又回到了原處。沒有親情的溫暖,一切更是身不由己,由不得自己做主。
更甚至,她因有了比較,心中更會生出怨念來。
她會想,當年他們為什麼沒能好好照顧自己,為什麼會縱容得彆人把她這個親生女兒給掉包了?也會想,她這些年來吃了這麼多苦,如今好不易認回家了,可他們卻這般嫌棄自己的遭遇。
難道她有今天這一切,是她自己能選擇的嗎?
上天給了她希望,無疑又是一盆冷水兜頭潑在了她臉上,讓她徹徹底底清醒了。
這輩子,她也不過如此了。
徐國公長女徐家大娘,如今是東宮的太子良娣。徐國公有野心,一心想做國丈,可惜太子看重先太子妃鄭氏母家,並不把他放在眼中。
從前大娘一直沒能懷上,他沒指望,倒是願意退一退。可如今大娘既也懷了太子子嗣,那他便不必再退。若日後大娘也生了個皇孫,那大娘便可母憑子貴,坐上太子妃的位置。
太子近來在和徐國公府博弈,知道他即將遠行出征,徐國公母女想必不會讓雁奴好好活著。想著,最威脅的地方便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故而太子當著全長安的麵,近乎於敲鑼打鼓的,把雁奴送去了徐國公府,讓徐府一家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