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裡。
潘紅也沒想到自己會得到這樣的回複,一下子被那個“醜”字驚住了。
要知道，嚴修群能成功走紅，是和他的顏值掛鉤的。
瘦削的身形,刀削斧刻一樣的五官,被多少網友稱讚製片人老公走進現實，現在蕭禾竟然對他醜拒？
“你這話是真心的嗎？”
蕭禾點了點頭。
嚴修群太瘦，看上去身上沒有一點肌肉,四肢纖細到好像隨時會折斷,體力也不好，扛一桶水都費勁。
在以健為美的末世,嚴修群這樣的身材,屬於妥妥的審美底層。
她微微壓低聲音，小聲道：“這話不要讓嚴修群知道,免得傷了他的自尊心。”
肯定的語氣,潘紅相信了。
她從驚訝中回神，終於放了心,然後偷笑起來。
“你這麼說，那我就放心了。”
兩人迅速達成一致,回到彩排現場。
蕭禾一進去,就明顯感覺到有一股幽怨的視線,一直在自己身上徘徊。
一回頭，看見嚴修群正站在舞台光線陰暗處,暗戳戳地看著她。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中午吃飯的時候。
潘紅看見身邊的嚴修群還和昨天一樣，總是常常往蕭禾那邊看，但是現在，她已經一點都不慌了。
“你要不要過去和她說幾句？”她甚至主動開口。
嚴修群早上在休息室門口聽見那些話,又氣又怒，但是掙紮片刻，最後還是沒有推門進去，而是選擇默默離開。
此時聽見經紀人的提議，他雖然有些遲疑，但還是走了過去。
潘紅一反之前的態度，熱情地打起招呼。
“蕭禾，你怎麼不吃飯啊？餓壞身體怎麼辦？”
蕭禾今天沒去買飯，反正也吃不下，乾脆塞了兩個麵包充饑，聽見她這麼關切的聲音，頓時有些疑惑。
“你們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就是過來看看你。”
潘紅笑了笑，然後下一秒，話鋒突轉，說：“嚴修群，你知道嗎？剛才在休息室，蕭禾說你長得醜。”
蕭禾：？！
你這樣說出來，我不會尷尬嗎？
現場瞬間陷入一片寂靜。
此時他們聚集在餐廳，周圍全是這次參與晚會的工作人員和藝人，潘紅這句話一出，所有人的動作都停下了，紛紛投來震驚的目光。
嚴修群的臉色變得鐵青。
雖說這句話他之前就知道，但當著麵說出來，還是有些接受不了。
潘紅要的就是這個效果，讓嚴修群徹底斷了回去的心思，還能讓蕭禾出醜，一舉兩得。
她臉上笑容得意，還想再添油加醋，轉頭一看，卻發現蕭禾一臉從容，非但沒有為自己辯解，還坦率地點了點頭。
用十分平靜的語氣說：“對啊，我是說過這話。當時你還說，嚴修群應該感謝你，如果沒有你，他根本接不到戲。”
刷——
現場氣氛再次陷入焦灼。
所有人這下連飯都不吃了，豎直耳朵，震驚地看過來。
嚴修群滿臉震驚！
他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向自己的經紀人。
剛才他去休息室的時候，根本沒聽見這句，難道自己在她眼裡就是這樣的？
潘紅也一下子慌了，沒想到蕭禾這個人，有仇當場就報。
就在全場一片混亂的時候，蕭禾坐在視線聚焦的中心，穩如泰山，又對嚴修群輕描淡寫地丟下了一顆炸彈。
“對了，她還說你是一灘爛泥。”
說完，瀟灑離開了戰場。
她才剛走，嚴修群就高聲質問起來。
“之前我當男主角的時候，你說我聰明能乾有才華，現在我隻是三個月沒拍戲，你就說我是爛泥？！”
“沒、沒有……”
潘紅又氣又急，連聲反駁。“我根本沒有說過那些話。”
這時，已經退出戰場的蕭禾又補了一句：“彆爭了，休息室裡有監控，調出來看一下就知道了。”
潘紅瞬間啞巴了。
她不敢調監控，又不想承認。
嚴修群短短一個早上，接連被兩任經紀人傷了心，再也忍無可忍，當場和她吵起來，一件事一件事掰開揉碎了吵。
炮語連珠間，各種瓜滿天飛。
剛開始還有人在認真勸架，勸著勸著，都默默鬆了手，坐在旁邊認真聽起來。
一時間，現場熱鬨非凡。
其他人偷聽，都藏著躲著，生怕瓜主發現，但徐一舟傻乎乎，直接搬了一把凳子放在第一排，熱情地朝蕭禾招手。
“隊長，來，椅子擦乾淨了，你來這兒聽。”
要是其他人見了，還以為他是個反串黑，但蕭禾很淡定，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中，直接走過去坐下。
“謝了。”
就在前排，距離戰場隻有三步遠，吃瓜VIP席位，連當事人吵架時，露出幾顆蛀牙都看得清清楚楚。
雖然吃不下飯，但吃瓜也行啊。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著她從容的姿態，羨慕，望塵莫及。
不愧是你，蕭禾。
爭論了半天，兩人卻還是沒個結果。
一個瓜反複吃，再怎麼也不香了。
“彆吵了。”
這時，蕭禾一聲叫住他們，對潘紅和嚴修群道：
“先冷靜一下，然後各自闡述一下觀點，我來給你們當裁判。”
現場其他人：？
不對。
這場爭論，不是你挑起來的嗎？
你不僅安然退出戰場，現在竟然還要回來當裁判！？
但是蕭禾此時，修長的雙腿交疊，安然坐在椅子上，麵帶微笑，從容而又鎮定。
嚴修群和潘紅顯然也意識到了不對勁，瞬間熄了火，怪異地看了她一眼。
“你可做個人吧！”
說完，怒氣衝衝地走了。
——
下午，正式彩排。
徐一舟和霍安因為來得晚，前兩次彩排沒趕上，這是最後的機會。
從第一個彩排節目開始，蕭禾就坐在舞台旁等著，親自把關。
前半段的彩排順利進行，直至節目過半，蕭禾突然接到了一個警方打來的電話。“請問你是溫可可的經紀人嗎？”
溫可可？
蕭禾聽見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名字，遲疑了一秒，然後馬上回想起來。
溫可可。
她早期簽約的藝人之一。
當初在選秀節目出道，一張小圓臉可愛嬌憨，還有嬌滴滴和愛撒嬌的性格，獲得了眾多觀眾的喜愛，還被票選為那一屆的最佳初戀臉。
但是因為業務能力不足，唱跳都不出眾，最後吊車尾勉強進入八強。
原著中，蕭禾為她準備了不少發展渠道，可沒想到選秀結束沒多久，溫可可戀愛了。
圈外男友不喜歡她在外拋頭露麵，墜入愛河的溫可可失了智，竟然真的開始拒絕公司的安排。
雖然目前合同還在身上，但準確地來說，這狀態已經屬於半退圈了。
蕭禾以為，等合約期限一到，她去找溫可可辦個和平解約的儀式，這個藝人就算結束了。
可沒想到時隔一年，竟然會從警察口中聽到她的名字。
蕭禾從回憶中拉回來。
“是我，請問有什麼事嗎？”
對方說：“我們在街上抓到溫可可，請你到XX警局來一趟。”
說完，說完簡單說了一個地址，掛斷電話。
蕭禾注意到他說的話。
抓？
一年不見，溫可可成法外狂徒了？
她轉頭看了看舞台上，一個歌手剛剛唱完歌，正在重新布置現場，徐一舟和霍安的節目還有四個才到。
她迅速找到兩人，說明原因。
徐一舟著急道：“我們會自己彩排的，都已經練習過很多次了，絕對沒問題。”
霍安也說：“沒錯，你放心去吧。”
蕭禾這才點頭，但始終還是不放心，臨走前，特意讓導演幫她看著點，彆出了問題，然後終於離開。
此時已經是下午，豔陽高照。
雖然地處繁華商業街，但警局裡麵冷冷清清，像是有一道無形的屏障，將內外分隔開來。
門口的長椅上睡著一個裹著大衣，蓬頭垢麵的流浪漢，兩個穿製服的警察在對麵工作，十分安靜。
蕭禾表明身份，警察一副“終於能把那個燙手山芋丟出去了”的表情。
“您先帶我去看看溫可可嗎？”
警察反問：“你進來的時候沒看見她？”
蕭禾有些疑惑，隻見警察站起身，帶著她又回到門口的那個長椅上，指著上麵睡覺的流浪漢。
“她就是溫可可。”
蕭禾此時的心情，如同被幾萬隻喪屍圍城，還都是五級那種，瞪大眼睛看著長椅上的不明物體。
破舊的大衣上不知道沾了什麼臟汙，看上去油膩漆黑，散發著一股怪異的味道。
頭發蓬亂，鋼絲球一樣頂在臉上，遮住了大部分五官，就連露出的皮膚也是一片漆黑。
蕭禾不相信。
記憶中的溫可可，皮膚白嫩乾淨，吹彈可破，扛得住高清攝像頭，但是現在……
正想著，長椅上人在熟睡中，伸手在臉上抓了抓，露出兩條雪白的印子。
蕭禾：……
嗯。
確實是她。
旁邊的警察都被這一幕驚呆了。
當初他們也聽說過溫可可這個人，可沒想到真見麵時，竟然會是這個模樣，臉上的表情變得五彩紛呈。
他們轉頭朝蕭禾看去，卻見對方麵不改色，連眉頭都不皺一下，心想，經紀人不愧是經紀人。
難怪溫可可不聯係家人，隻肯聯係她。
“我們是在城創的時候發現她的，一看見我們就跑，模樣太可以，還以為是犯罪分子，就抓了回來問問。”
“她說她目前正在流浪，詢問她家人和住址，卻什麼都不肯說，最後隻給了我們這個。”
說著，警察拿出一張皺巴巴的名片，應該被人收了很久。
那是蕭禾一年前和溫可可簽約的時候給的，上麵寫著工作地點和聯係電話。
這時，長椅上熟睡的人醒了，緩緩睜開眼睛。
事實上，以她這幅打扮，蕭禾根本看不到眼睛在哪兒，是從她的動作判斷出來的。
溫可可一睜開眼睛，直接向前一個極限滑鏟，衝到蕭禾麵前，然後一把抱住了她的大腿，嚎啕大哭起來。
“姐！你是我的姐！我唯一的親人！”
四肢並用，八爪魚一樣死死纏著她的腿，如果是以前的溫可可做這動作，那是可愛憐人，現在蕭禾看著自己腿邊的一團，實在憐愛不起來。
而且溫可可一邊抱著她傷心欲絕地哭，還一邊摸來摸去。
“嗚嗚嗚嗚姐姐的腿怎麼這麼細？嗚嗚嗚皮膚也變好了，真好看！我真是太慘了！”
蕭禾忍無可忍地按住她的哭聲，直接問：“你現在怎麼會變成這樣？你男朋友呢？他在哪兒？”
聞言，溫可可黑乎乎的小臉僵硬了一下，語氣瞬間失落。
“他和我分手了。”
“為什麼？”
蕭禾微微揚起眉。
她記得，當初溫可可和那個男人可是愛得死去活來，自己勸了很久也沒有用，她眼裡除了愛情，什麼也看不到。
溫可可一邊哭，斷斷續續地說出了這一年發生的事。
當初溫可可參加完選秀節目，吸收一波人氣成功出道，正在前途一片大好的時候，再一次上節目過程中遇到了一個男生，開始了地下戀情。
相愛幾個月後，男生表示不喜歡她在舞台上拋頭露麵，還要躲避記者和粉絲，於是提出希望她能退出娛樂圈。
溫可可被愛情衝昏頭腦，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連續拒絕了公司幾個安排後，提出要退圈，行為無異於違約，如果嚴格選下來，需要賠償巨額違約金。
那時的蕭禾心軟，就暗中幫她撤掉很多活動，讓她以半退圈的狀態，走完剩下的合約時間，避免賠償。
後來，溫可可一手拉著男友，一手牽著幸福，高興地離開了藍星娛樂。
可沒想到後來短短幾個月，男友的性格大變，之前的甜蜜不在，開始對她百般挑剔，最後還騙走了溫可可的所有存款，然後銷聲匿跡了。
溫可可瞬間身無分文，男友和幸福全沒了，這時才發現自己被騙。
但因為當初她為了和男友在一起，不僅反了藍星娛樂，還是離家出走，現在淪落到這個地步，不好意思回去，隻好一直在街上流浪。
如果不是這次被警察誤抓，她也不會把那張名片交出來。
此時，她還緊緊抱著蕭禾的大腿，一句一淚，說得傷心至極。
哭了一會兒，抬頭，看見蕭禾眼眶紅紅的，瞬間感動得無以複加。
“姐姐，你彆哭啊姐，我淪落到今天都是我咎由自取，怪我當初沒有聽你的話，現在你能為我流一滴眼淚，我就已經很滿足了。”
蕭禾身體往後仰，和她拉開距離，淚光泛泛。
“不是，你熏到我的眼睛了。”
溫可可：……
她感動的表情瞬間止住，默默起身，縮在長椅一角，啪嗒啪嗒掉眼淚，臉上已經被淚洗刷出兩條痕跡，一雙睫毛倒是又長又翹，跟兩把小扇子似的。
“你現在回家嗎？”蕭禾問。
溫可可一臉傷心。
“我現在沒有家了。”
“那你睡哪兒？”
溫可可想了一會兒，期待地看著她問：“姐姐，你可以借我一點錢嗎？我可以去酒店，等我有錢了馬上還你。”
蕭禾想也不想就搖頭。
“不行，我的錢要留著買米。”
“買米用得了多少錢啊？”
蕭禾：“我要買十噸。”
“……”
溫可可嚇得瞪大眼睛，小心翼翼地問：“姐姐，我離開的這段時間，你轉行去做批發了嗎？”
蕭禾笑了。
批發物資這麼好的工作，她想都不敢想。
她打量長椅上的黑團子，詢問道：“你之前不是睡街上嗎？要不要回去看看？”
聞言，溫可可苦著臉，抬手在腦袋上作小耳朵狀搖了搖，鼓著臉頰賣萌，一邊說：
“姐姐，你看我長得這麼可愛，忍心讓我繼續睡大馬路嗎？”
蕭禾眯起眼睛，仔細看了看黑乎乎的臉。
搖頭。
“你太黑了，我看不清。”
溫可可很擅長撒嬌，以前有著人間萌物的稱呼，第一次這麼受創，整個人蔫蔫的，又縮回角落裡，雙腿抱著膝蓋。
她覺得自己現在肯定小臉煞白，但是因為現在太黑，蕭禾也看不見，於是更委屈了。
這時，蕭禾和警方辦好手續走過來。
“我現在要去藍星娛樂的中秋晚會彩排現場，徐一舟和霍安正在彩排，你跟我一起去吧，不過在此之前，你先跟我回家洗個澡。”
“好！姐姐，我都聽你的！”
溫可可臉色一喜，連忙之前站起來，跟在她屁股後麵上車。
蕭禾帶她直接回到家，準備讓她洗個澡，換身衣服再去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