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禾正在吃飯,還是給徐一舟打了電話詢問。
電話那頭，徐一舟的聲音中充滿喜悅。
“隊長，我剛剛簽了一個劇組！”
蕭禾心裡當場一咯噔。
心想,不會吧？
徐一舟下一句是：“但是導演說現在劇組資金周轉困難,我就讚助投資了,以後等電影上映，還有分紅呢！”
蕭禾一聽見這句話，心裡直接戰歌起。
聲音卻異常冷靜。
“你現在在哪裡？”
“剛簽完合同準備回家。”
蕭禾：“我現在過去。”
掛斷電話,蕭禾看向坐在對麵的江曄，道：“今天先不吃了，出了點事,下次再一起吃。”
江曄剛才聽到電話裡的聲音，就知道出了什麼事,微微點頭。
沒想到會一語成讖。
回想上次和徐一舟見麵的樣子,就知道他單純好騙,沒想到這麼快就上當了。
要是換做其他經紀人，肯定已經氣瘋了,難得蕭禾還能保持平靜,從容地喝了半杯水,然後轉身離開。
剛走到門口，又轉過頭來問：
“你的皮帶，能不能借我一根？”
江曄：“……”
打開衣櫃,從裡麵拿出一條最結實的。
“輕點抽。”
蕭禾拿著東西轉身離去,臉上殺氣騰騰，像是要去殺人。
——
在徐一舟回家的路上，蕭禾把人截住了。
剛上當受騙的傻缺還滿臉美滋滋，走路都一蹦一跳的,彆提多開心。
蕭禾把手裡的皮帶甩得啪啪作響，一把將人拽住。
“把事情經過詳細跟我說一遍。”
徐一舟此時還沉浸在馬上進組的喜悅當中，馬上把今天下午發生的一切都交代得乾乾淨淨。
他給蕭禾發完消息之後，就第一時間趕去試鏡。
一到那邊，看見大廳和走廊裡排著長長的隊伍，一問之下，竟然都是要試鏡《刀客》男主角的新人演員。
徐一舟排在隊伍的最後，正擔心自己來遲的時候，副導演剛好路過，忽然認出他是《喪屍之地》的男主角，於是把情況告訴了導演褚天明，馬上安排他提前試鏡。
徐一舟當時有些激動，他以前經常去試鏡，都需要排隊等叫號，還是第一次有這麼好的待遇。
等進入房間後，褚天明導演先給他看了劇本。
徐一舟本來就是《刀客》的書迷，看完劇本之後十分激動，馬上按照要求表演了一個片段，立即獲得導演的高度評價。
當場，就和他簽訂了進組合約。
正在這時候，褚天明忽然接到一個電話，之前負責讚助的投資商突然撤資，電影《刀客》的拍攝將會無限期延遲，等找到新的投資再開始。
一問之下，資金缺口並不多，大概五百萬。
徐一舟此時剛剛拿到自己在《喪屍之地》中的片酬和票房分紅，斟酌之後，實在不想割舍《刀客》這個劇本，於是當場決定投資。
簽訂投資合約之後，就把錢打了過去。
“你現在已經付款了？”
“對啊。”
徐一舟高興道：“我剛打完錢，你就打電話過來了。導演還請我吃飯了，說等電影上映之後，會給我分紅。”
蕭禾拿著皮帶的手隱隱顫抖。
從整套流程看下來，這個褚天明導演明顯是專業騙子。
不僅能從網上查到他的身份證明，過往拍攝電影，甚至還有《刀客》的版權購買新聞，就算到了試鏡現場，也安排了眾多演員。
這一套流程下來，一般人都會信以為真。
尤其是像徐一舟這樣，對演戲有著迫切期望的演員，更是容易上當。
但蕭禾還是沒想到，這件事會發生在徐一舟身上。
“你有沒有想過，這個褚天明是個騙子？”
徐一舟愣住，現在還是還沒有察覺。“我們簽了合同的。”
說完，他拿出包裡的合同，一份是他出演男主角的合約，一份是五百萬投資合約。
就是在簽約之後，他才決定進行投資的。
蕭禾接過來一看，兩份合同上確實符合法律保護，簽字蓋章，不是作假。
但唯一的問題是，合同上根本沒有提及，電影《刀客》什麼時候開始拍攝和結束，如果沒有順利拍攝，劇組該如何賠償，什麼時候結算片酬。
另外，關於徐一舟的投資合同，上麵也並沒有標注，這筆錢會不會確實被用到拍攝過程中，沒有規定相關的拍攝進程。
雖然合同是真的，但是規避了很多最重要的內容，對乙方非常不利。
什麼時候開始拍攝，該怎麼拍，投資的錢花在什麼地方，這些都由褚天明自己決定。
蕭禾看得來氣，沒想到自己隻是吃個飯的時候，小藝人就把自己賣了。
看著經紀人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徐一舟慢慢緊張起來。
“隊長，那麼大一個劇組，他們應該不會騙我吧？”
蕭禾轉頭看他，像是在看一個傻子。
“我想和你解除合約，我帶不了傻子。”
一聽這話，徐一舟頓時慌了，連忙一把抱住蕭禾的手臂，眼淚汪汪的。
“隊長，你彆不要我！要不然，我現在就去把錢要回來，我就說我不投資了。”
蕭禾：“你覺得給出去的錢，還能這麼容易要回來嗎？合同上沒有規定那筆錢的使用方向，他就算不用來拍攝，也抓不到把柄。”
“他說了！”
徐一舟著急道：“他說了，這筆錢會用在電影拍攝上，還會每隔一段時間跟我彙報情況，所以我才答應的。”
“有證據能證明他說過嗎？”
徐一舟沉默了一會兒，搖頭。
“沒有……隊長，難道他們真的是騙子？我現在該怎麼辦？”
他現在也慌了。
下午褚天明和他聊天的時候，言語中充滿了電影的熱愛，徐一舟還以為找到了知己，惺惺相惜，現在回想起來，心裡難受得厲害。
蕭禾看了他一眼。
“你今天彆回家了。”
“那我去哪兒？”
蕭禾：“今天你和小乖睡。”
聞言，徐一舟臉色瞬間慘白，從後悔一下子變成了驚恐。蕭禾不為所動，必須讓他印象深刻，才能記住這個教訓。
至於這個《刀客》劇組，她還得好好調查調查。
敢騙到她的人頭上，吃了多少，打也要打到他吐出來！
蕭禾什麼都吃，就是不能吃虧。
——
關於褚天明的消息，其實並不難打聽。
劍哥看完蕭禾帶來的合約，臉上的表情跟吃了蒼蠅似的。
“比起被騙的金額，我更驚訝的是徐一舟是你帶的人，竟然也會被騙，我已經很久沒看見你翻車了。”
他說到這兒，不厚道地笑起來，繼續道：“我最最驚訝的是，你發現徐一舟被騙，竟然沒連夜殺過去，把那個劇組的人暴打一頓，逼他們把錢吐出來，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蕭禾的戰鬥力，再帶上她手下的三個一人，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直接橫掃整個影視城都沒問題。
這麼安靜，根本不像她的作風。
蕭禾皺起眉。
“我是那麼暴力的人嗎？”
“是。”
劍哥回答肯定，轉頭朝外麵張望，詢問道：“徐一舟呢？”
“在睡覺。”
劍哥一聽，表情更是驚訝。
“你竟然沒有懲罰他，還讓他去睡覺休息，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體貼了？”
聞言，蕭禾笑了一下，露出森白的牙齒。
“誰說睡覺就不是懲罰的？你先告訴我，這個褚天明是怎麼回事？”
劍哥歎了一口氣，道：“遇上他，算是徐一舟倒黴。”
褚天明確實是一名導演，之前拍攝過兩部電影，成績一般，但還算規矩。
但是從去年開始，他突然花高價買下《刀客》的版權，握在手中，開始大力招攬新人演員，號稱要把他們捧紅。
《刀客》十分出名，再加上褚天明手底下確實有一個劇組，曾經也拍攝過作品，所以很多不得誌的新人演員很容易上當。
等到簽訂合約之後，又聲稱劇組資金不足，希望演員能進行投資，成為股東，最後等電影上映之後進行分紅。
他索要的金額通常不多，讓演員量力而行，所以不少人都信以為真，簽約轉錢。
但是資金打過去之後，他並沒有開始拍攝，而是一拖再拖。
因為合同裡並沒有提到拍攝時間，所以演員就算發現了，也沒有辦法，隻能一遍又一遍催促，然後開始漫長的等待。
“《刀客》版權就是褚天明最大的籌碼，而且他這人很聰明，雖然是一個騙局，但是無論是劇組、劇組，還是演員，他都是按照正常流程製作。”
“所有身份和相關新聞，都能從網上查到。和他簽約的每一個演員，都飾演不同的角色，沒有重疊，這一點也並不構成詐騙。”
“他所做的，就是吸納資金之後，無限延期拍攝。他目前招募的演員，應該已經快湊齊整部電影了吧？”
劍哥歎了一口氣。
畢竟延期拍攝在電影圈裡十分常見，就算真的抓到他挪用資金，合同裡也規避了這一點。
“遇上他，隻能自認倒黴，就當花錢買了個教訓。”
蕭禾目光冷凝，緩緩開口道：“你知道五百萬能買多少米嗎？”
“什麼？”
劍哥愣了一下。
在蕭禾眼裡，金錢都是用大米來衡量的？
蕭禾繼續道：“而且，如果不把這件事擺平，怎麼對得起我金牌經紀人的名號？”
劍哥：……
“請問，這個名號是誰給你封的？”
蕭禾拿起桌上的兩份合同，仔細翻看起來。
“聽你這麼一說，我倒是開始好奇，這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劇組。”
——
下午，蕭禾打開訓練基地的小木屋，陽光傾瀉進去，徐一舟正坐在裡麵。
此時他表情已經麻木，手裡拿著一個小梳子，身體僵硬，體型碩大的倉鼠則靠在他旁邊，一邊打滾，一邊用腦袋去頂他手裡的梳子，催促他繼續梳毛。
小乖耳朵尖尖的，時不時抖動一下，一雙綠豆小眼睛充滿期待，全身寫著可愛，但徐一舟卻欣賞不來。
他滿臉驚恐。
給倉鼠梳一晚上的毛，簡直比見鬼還要恐怖！
被梳到興奮的時候，它還會張大嘴，親昵地含著徐一舟的手撒嬌，跟小貓一樣一樣的。
但小貓隻能含一根手指頭，小乖卻可以把人整個胳膊都含進去。
張大嘴的時候，徐一舟甚至能看到它的扁桃體！
“反省好了嗎？”蕭禾站在門口問。
徐一舟連忙點頭，衝過來拉著蕭禾不撒手。
“我真是蠢，太蠢了，我昨天晚上想清楚了，褚天明是在故意騙我的錢，我隻想著進組拍戲，竟然上當了。隊長，以後我隻聽你的話，你讓我進組，我才進組，誰來都不行！”
他哭得聲淚俱下。
蕭禾看了看他的模樣，確定他以後如果再遇到相同的情況，馬上就會想到倉鼠，肯定不敢再衝動上當，才終於點頭。
“出來吧。”
徐一舟如蒙大赦，連忙跑出來，回頭一看，卻見大倉鼠一直跟在自己身後，小爪子蜷縮，一雙綠豆小眼，總用期待的眼神看著自己。
看得他直發毛。
“它為什麼跟著我？”徐一舟緊張地問。
蕭禾看了一眼，解釋道：“恭喜你，你幫它梳了一晚上的毛，現在它喜歡上你了。”
“……”
徐一舟裂開了。
還有這種道理？
他緊張地往旁邊走，直接道：“隊長，我們去警察局嗎？”
認清褚天明是騙子之後，他現在滿腔怒火，隻想把他送進監獄，再把自己的錢要回來。
沒想到蕭禾卻搖頭。
“我現在希望你進組。”
徐一舟滿臉疑惑。
“進哪個組？”
蕭禾：“《刀客》。”
她一邊說，抖開自己今天剛拿到的招聘啟事，上麵寫著幾行字：
《刀客》劇組
招聘搬運工
工資麵議
——
為了讓劇組顯得更加真實，找不到破綻，讓更多的新人演員上當，褚天明下了很多功夫。
他不僅買下了《刀客》的版權，還有一個十多人的小劇組，裡麵各種工種齊全，常年駐紮在片場。
如果不是早就做好了調查，一走進來，很可能真的會被眼前這一幕欺騙。
畢竟這裡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正在籌備電影拍攝的劇組。
蕭禾來應聘搬運工的工作，和徐一舟一起潛入這裡。
此時，她一身乾練的運動服，看上去就像是剛畢業，懵懂無知的大學生。
負責安排工作的場務是一個年輕女生，帶著紅框眼鏡，齊劉海遮住了大半張臉，有些擔心地看著蕭禾的身形。
“你搬得動嗎？這些道具可是很重的。”
蕭禾看了看地上那個巨型炮台道具。
這裡的工作人員雖然一直在假裝忙碌，但道具組的工作卻十分認真，這個炮台應該是用泡沫做的，看上去栩栩如生，帶著金屬的光澤。
“我試試吧。”
蕭禾走過去，雙手抓住炮台兩側，看似有些艱難地把道具從地上抬起來，勉強搬動，朝另一邊走去。
場務驚訝地瞪大眼睛。
剛才應聘的時候，她看對方年紀輕，身材纖細，而且還是個女生，應該做不了搬運工這麼辛苦的工作。
要不是實在找不到其他人，導演又一直催促要把做好的道具收進倉庫，她也不會同意。
沒想到她竟然搬得動，雖然速度慢了一些，看著吃力，但一看對方真誠淳樸的笑容，場務就心軟了。
“你待會兒把這些道具都搬進倉庫，慢慢來，不用著急，這些東西應該夠你搬兩天了，如果遇到搬不動的，就來找我幫忙。”
場務安排好工作內容，在門口放了一瓶水，才匆匆離開。
蕭禾謙虛地點頭，等到對方一走，臉上淳樸憨厚的笑容瞬間消失，表情變得嚴肅起來，整個人身上的氣勢陡然一變，和剛才簡直判若兩人。
她環顧四周，看見倉庫裡堆放著大量道具。
難道劇組其他人都不知道褚天明在做的勾當？
否則一個永遠不會開拍的假劇組，何必每天不辭辛苦做道具？
眼前這些道具的數量，足以完成整部電影的拍攝了。
蕭禾一邊想著，左手抓起炮台，右手拿起另一把紅木椅子，一改剛才笨重的動作，步伐輕快地朝裡麵走去。
本來兩天才能搬完的道具，不到半個小時，蕭禾就清理好一大半，然後開始在劇組其他地方走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