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班的向姿雅知道了自己的文章沒被選上的事情,一時也有些驚訝。
本來她會去參加征稿隻是對那個力壓陸圍奪得年級第一的華鋒語感興趣,但現在自己的文章落選後,倒是對這張報紙產生了興趣。
特彆是聽說了自己的落選原因,她就更有興趣了。
托一班的同學給她借來了一份報紙,向姿雅翻到那篇壓過她入選的文章讀了一遍,鼻頭也略略有些發酸。
雖然她的家境還不錯,父母並沒有文章裡寫的這樣疲累,但這種感情卻是相通的。
父母對子女的愛,子女對父母的愛,是一種共通的情感。
看完了這篇文,她又把報紙上的其他文章和詩歌都看了一遍,覺得這實在太主旋律了。
但不知為何,看了文字之後,心中卻不自覺地湧出一種激動的情緒,因為這些文字描述太活潑太自信了,又十分自然、真情流露,完全看不出半分歌功頌德和拍馬屁的感覺。
發自內心的文字確實有一種感染人心的力量,向姿雅看了看文章的署名:瞿梅晴、嶽躍、蔣齡之……都是些她不認識的名字。
華鋒語從哪裡找來這麼多厲害的作家?這根本不可能是普通學生能寫出來的文字。
與陳茜喬同為鎮中學的“才女”,但向姿雅和陳茜喬喜歡的文章卻很不同,她比較喜歡雜文和樸實典雅的文字,沒那麼多小資情調。
想認識這幾個作家……這個念頭在腦海裡徘徊不散,向姿雅思考了幾天,終於拿出了一張印花信紙,用鋼筆在上麵寫信。
【華鋒語同學,你好,我是一班的學生向姿雅。冒昧來信,但我確實為你所辦報紙中的作家所傾倒……】
洋洋灑灑的信箋,上麵還帶著淡淡的香味,被裝進小巧的信封中讓朋友鄭偉帶給了華鋒語。
收到信的華鋒語感到有些新奇,千年後早就沒有紙麵書信了,星網的發達讓他們不論身在何處,都能便捷地聯係。
但不得不說,拿著這張染著淡香的信紙,比一條短信或者一個電話要有感覺得多。
至於為什麼就在隔壁班還要寫信……也許就是這個年代中學生的小文藝吧!
華鋒語決定入鄉隨俗,她也要寫回信,不過手中卻沒有這麼好看的信紙,略想了想,她的唇畔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
找“她”去借信紙好了。
“陳茜喬同學。”
陳茜喬正在翻閱宋詞,現在看的是李清照的《漁家傲》,冷不丁有人叫她。
她抬頭一看,直接愣了半秒,華鋒語,她怎麼過來了?這叫她想乾嘛?
華鋒語仿佛沒察覺到陳茜喬糾結的心思,臉上掛著真摯的微笑,語調輕快地問:“陳茜喬同學,你能不能借我一張信紙?”
“信紙?”陳茜喬沒搞清楚狀況。
“嗯,專門寫信的信紙,上麵印著花紋的那種。”這個班上,一定會買這種信紙的人,陳茜喬算一個。
像她這樣的文藝少女,肯定會買這種很漂亮的信箋,寫不寫信是次要的,但是一定要有。
陳茜喬確實有,但她還是沒弄懂為什麼華鋒語會找她借,她們兩個關係有這麼好嗎?
“陳茜喬同學?”
“……”麵對同學,陳茜喬不好意思拒絕,她有些彆扭地從桌洞裡拿出一封信封,從裡麵抽出一張帶著竹紋的信紙,
“喏。”陳茜喬拈著信紙往華鋒語麵前一遞,馬上就被小心地接過去了。
“謝謝你了啊,陳茜喬同學,不然我還真的很苦惱。”華鋒語像是沒看見陳茜喬彆彆扭扭的神情,神色如常地感謝。
“……不客氣。”陳茜喬有些不自在,裝作收起信封,也不看對方。
“那我先走了~”
陳茜喬這才抬起頭看過去,雖然感覺有些奇怪,但借出了這張信紙後,跟華鋒語之間那種奇怪的氣氛淡了許多。
不再像之前那樣,見麵都當做不認識,也不打招呼就擦身而過的狀態了。
關係好像就因為這麼一張薄薄的信紙就緩和了。
這點當然也在華鋒語的意料之內,否則找誰借信紙不好,去校外買幾張也不貴,她乾嘛非要去找陳茜喬?
她已經這麼大年紀的人了,怎麼可能跟個小姑娘鬨彆扭,小姑娘臉皮薄,她就主動點。
這不,被她借信紙,陳茜喬二話不說就借了,關係不就順理成章拉近了嗎?
閱曆告訴她,朋友之間互相借點小東西是拉近關係最簡單的手段,交情就是在一來一往中加深的。
當然,這可不是叫人去占朋友的便宜,一味的索取不可取,有來有往才是王道。
第二天,華鋒語就極其自然地還了一張信紙給陳茜喬,還隨口詢問道:“外麵的文具店好像沒有看到有香味的信紙賣,你的是在哪裡買的啊?”
極其自然,就像是在問玩得好的小夥伴一樣。
陳茜喬雖然有點不大習慣,但還是回複道:“要在後門那家文具店買……”
一來二去的,就連陳茜喬也不知道為什麼她們就突然變成可以隨意交流的狀態了,明明……明明她們之前的關係不好啊?!
可憐現在還很單純的小姑娘就被華鋒語套路了,迷迷糊糊就變成了小姐妹。
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們之間的小姐妹關係已經……木已成舟了。
不過……這樣也不錯。陳茜喬想著,由於心情不錯,她最近抄的詩詞都變成了輕快活潑的類型,要知道她以前喜歡抄寫的都是李清照、李煜等婉約派中淒婉的詞。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華鋒語影響,那個女孩兒真的過於自信陽光,帶的她的品味都一路急拐。
打個比方大概就是,從淒淒慘慘戚戚的青春疼痛文學少女拐到了社會主義接班人上麵?
——跨度太大,有時候她自己都懷疑是不是吃了什麼洗腦包。
不過……現在她可以投稿了,早就躍躍欲試了,隻是以前拉不下麵子,現在跟華鋒語莫名其妙成了小姐妹,那就沒障礙了!
陳茜喬忍不住要摩拳擦掌了。
見她們兩個變成好朋友,班上同學都有些大跌眼鏡,這個展開也太神了點?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同學們都不清楚,事情要從華鋒語接到了一封信說起……寫了一封信的向姿雅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的一封信居然使得這個故事直接拐了一個大彎。
一無所知向姿雅還在跟華鋒語文縐縐地做著筆友,她問起那些作家的事情,華鋒語隻是這樣回複她:
【他們是非常優秀的作家,雖然現在還無法跟他們見麵,但可以在文字中神.交,以文識人,以文交友,見不見麵又有什麼區彆呢?】
見此向姿雅豁然開朗,華鋒語不愧是年級第一,又能認識這麼多厲害的作家,這意識就不一般。
【我明白了。華鋒語同學,我會繼續給你投稿的,爭取有一天能和這些作家的文章出現在同一張報紙上。】
報紙的征稿漸漸上了正軌,連老師們都知道了,現在每周十份的報紙都不夠用,還總有彆的班想來借閱。
後來經過班會討論,大家一致認同可以拿出一部分班費來辦報,不能總讓華鋒語一個人出錢。
資金充裕了,報紙也就辦的更好了,甚至還拓展了一張,規劃出了同學們專用的版塊,上麵刊登班級的每周報道,更增添幾篇文章的位置。
當然這個稿費就沒有30塊了,都是發點筆記本、筆之類的東西當獎品,但相對的征稿條件就寬鬆多了,大家也還蠻活躍的。
報紙的付印也不再是華鋒語一個人的事情了,陳茜喬等幾個同學義務組成了編輯部,負責審稿、排版。
華鋒語一點兒也不覺得被搶了功勞和活兒,她對這種狀況樂見其成。
新星報的發表能得到同學們的踴躍參加,隻會對它的傳播更有幫助,她從最開始的目的就隻是想讓它傳播的更廣而已。
也許現在興致滿滿地辦新星報的同學們根本想象不到,這份他們眼中的班報,以後會蜚聲國內外,成為思想文化戰線的大本營。
但可能有一個人想到了,那就是華鋒語。
在辦報之前她曾和係統說,現在是她集中了未來的力量來做,但以後,會有這個時代的人加入成為新的同誌。
現在,比她所預想的花費的時間更短,已經有不少同學加入了,雖然他們中的大部分人加入的理由隻是感覺有意思,但興趣,本來就是去深入了解的動力。
她自始至終都沒有把新星報當成一份普通的班報,而是把它當成一團星火,總有一天可以燎原。
……
“哎,是這裡嗎?大公山……好像就是這裡了?”
“地圖上看著是,這地方可真是不好找。”
“總算是找到了,也算不白來。”
大公山腳下來了三個驢友打扮的城裡人,他們手中拿著地圖,仔細對照著。
其中一個年紀較長、留著板寸的男人擰開一瓶礦泉水喝了幾口,舒了口氣:“之前我打聽清楚了,我們要找的那對夫妻就住在半山腰上。”
他身穿結實高檔的登山服,整個人看著氣質冷峻不凡。
“真沒想到現在還有人住這種山上。”一個小年輕笑著說,“還好是我們,爬慣了山的,不然得累死。”
“確實,天色也不早了,我們還是早點上山吧,太黑了在山中不好。”
他們三個都是喜歡到處冒險的驢友,淨往人跡罕至的自然環境中鑽,對那些被開發的旅遊勝地一點兒興趣都沒有。
他們這次來大公山倒不是來旅遊,而是另有原因。
那個小年輕之前坐火車路過澧豐鎮的時候,正是夏天極熱的月份。
火車在澧豐站暫停,小商販給他賣了一瓶驅蚊水,說是清涼止癢,驅蚊也十分好用,還神秘兮兮地說是地方特產。
雖然不信這驅蚊水有什麼用,但他看這包裝確實像當地的土產品,就抱著買土特產的心思買了一瓶,隨便噴了幾下,味道很一般,就直接塞進了包裡。
很快他就到了目的地,就在澧豐鎮隔壁市,那裡有一片連綿的山林,從未被開發過,正是他和幾個驢友相約去探險的地方。
當天他們就進了山林裡,雖然把袖口褲腿都紮緊了,也塗了進口的驅蚊粉,結果其他幾個人裸露在外的皮膚還是被凶猛的蚊蟲叮咬的不行。
但小年輕就沒被咬,甚至都沒有蚊蟲想接近他,遠遠就避開了。
這件事讓其他幾個人都很奇怪,沒理由蚊蟲隻叮他們不叮小年輕啊,難道是小年輕塗了什麼強效驅蚊藥嗎?
小年輕自己也很懵逼,他們幾人都是在外麵一起塗藥的,用的都是同樣一種從國外進口的驅蚊粉,他自己也沒什麼特殊的。
後來思索了半天,小年輕才想起來,自己在跟大家夥一起塗藥之前,已經噴過另一種驅蚊水了!
就是在火車上隨便買的那瓶驅蚊水,他還噴了幾下,但進山林之前他又重新塗抹了另外的驅蚊粉,就把之前驅蚊水的事情丟到了腦後。
但現在這麼一想,他和其他人的區彆隻在於此啊!
小年輕連忙把事情跟眾人一說,大家都不怎麼相信,一個小鎮上不知道哪個十八流小廠子製作的驅蚊水,怎麼可能比他們高價買來的國外進口藥還好用呢?
但不信歸不信,試試又沒損失,所以等小年輕把一小瓶驅蚊水從包裡翻出來後,他們就挨個噴了個遍,小年輕自己也補了一次。
等把幾個人從頭到腳挨個噴完,這一小瓶噴霧就隻剩下三分之一了。
隨後他們在山林中行走,就真的再也沒有蚊蟲靠近了!
甚至碰到的一些爬蟲都是遠遠就繞了開去,根本不願意往他們身邊湊。
這下幾人都震驚了,麵麵相覷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這瓶毫無特點的驅蚊水,竟然真的比國外的產品要好得多!
什麼時候一個普普通通的小鎮上出產的驅蚊水,竟然如此逆天了!那是什麼鎮子啊?!
“你難道進的是哪個隱世高人隱居的地方嗎?”
小年輕也有些恍惚,雖然驅蚊水是他買的,但他現在都覺得不真實呢。
“早知道……當時多買幾瓶啊,買大瓶啊!不……我應該包圓啊!”小年輕不禁流下了悔恨的淚水。
幾個驢友一合計,準備這次旅程結束後,想辦法找到那個不知名的小鎮——對,小年輕都沒記清澧豐鎮的名字——打聽這驅蚊水到底是哪家廠商做的,他們要囤貨!
可惡的廠家,居然都不知道在包裝上印上廠子的地址和名字,這麼不懂營銷,難怪這麼有效的驅蚊水,他們之前竟然從未聽說過!
唉,這樣的好東西,隻能屈才待在鄉下小鎮無人知曉,真是暴殄天物啊!
後來結束旅程,小年輕臨時有些其他事,幾個人就約定過兩個月再去尋找,反正驅蚊水就在那裡,也不可能長腿跑了。
後來為了找到那個鎮,又花了點時間,這才捱到現在。
他們目前隻知道做驅蚊水的是一對夫妻,來自大公山,便一路找來了,準備到了地方再向當地人問問到底是誰做了這款驅蚊水。
華鋒語帶著文文放學回來,在路上遇到了這幾個人。
小年輕一看到華鋒語眼睛就亮了,好可愛的小姑娘!隨即疑惑,這麼小的兩個孩子怎麼會來這裡?
大公山腳離鄉裡還有幾裡地。
華鋒語心中有些警惕,雖然看這幾個人不像壞人,但大公山平時可沒有什麼城裡人過來,防人之心不可無。
“小妹妹,”小年輕努力使自己看起來更加和善些,開口問道,“你們怎麼到這裡來了?”
華鋒語不答反問:“哥哥你們是誰?”李康文有點怕生,躲在了姐姐身後,探出頭來。
“我們是來旅遊的。”年紀最長看起來最沉穩的男人接話,看著麵前的小姑娘也感到有點驚豔,“小妹妹,你們是住在大公山裡的居民嗎?”
“不是吧江哥,這小姑娘一看就是城裡的孩子啊。”小年輕疑惑地說。
江哥沒有回答,隻是看著有些警惕的小姑娘解釋道:“我們不是壞人。是這樣的,你如果是住在山裡的,應該知道山裡有戶人家是賣驅蚊水的吧?”
驅蚊水?華鋒語心中一動,點了頭:“認識。”
“真的?”小年輕臉色一喜,又忍不住插口道,“太好了,我們就是來找他買驅蚊水的!你知道他家在哪兒嗎?”
“知道。”華鋒語感覺自己明白他們是找誰了,隻不過好奇的是,驅蚊水不是一直都在縣裡賣的嗎?怎麼這幾個外地的遊客會知道驅蚊水?
“小妹妹,那你能帶我們去找人嗎?”江哥說著,從包裡掏出一塊巧克力遞過去,“這是巧克力,很好吃的。”
巧克力是他自己用來在野外補充熱量的,買的是很好的牌子,拿出來就是為了收買倆小孩。
華鋒語搖搖頭不接那塊巧克力:“那你們跟我來吧。”說著牽著李康文的手往上山的小路走。
幾個男人趕緊跟了上去。
山路崎嶇,幾個驢友是爬慣了的沒覺得有什麼,但看著前麵兩個這麼小的孩子走山路也走的這麼輕鬆,不由嘖嘖稱奇。
“真是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啊,我姨媽家的小表弟像這麼大的時候,彆說走山路了,上個小學都要車接車送。”小年輕感歎道。
“現在的小孩子確實挺嬌的,主要家裡基本就一個,都寵的不行,要星星不給月亮的。”三人中那個還沒說過話的男人接口道,他是三人裡麵最高的,高高瘦瘦。
“我家那個小表弟真該送到鄉下來體驗體驗,女孩也就算了,男孩子哪能養的那麼嬌氣。”
“但是爸媽怎麼舍得讓孩子吃苦,還有爺爺奶奶、外公外婆的,不想養嬌也嬌了。”
幾人一邊爬山,一邊就聊起了親戚家的小孩兒,有華鋒語姐弟兩個做對比,一下子就襯托的他們的孩子嬌氣的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