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的本質是真香。
鬼也不例外
黑死牟到底還是坐了下來。
大概不是因為不是真人,黑死牟反倒是在短暫的應激反應過後反而平靜了下來。
等一壺清酒見底後,黑死牟竟然已經不知從哪兒掏出了一把木梳,跪坐在廊前,溫柔的一下又一下將零式已經打結的頭發理順。
月灑在了木廊上,反出了銀銀白光。
風吹過,擾亂了銀潭。
花開院彌生半眯著眼,臉頰上飛上一團薄霞,“黑死牟大人很喜歡零式呢。”
鋪散在後背的發,毛絨絨一團,像是一團紅霞。花開院彌生小小打了個哈欠,水光瀲灩的眼眸透過斑駁的淚珠讓整個世界看起來都變得光怪陸離。
“……並不討厭……”
倒不如說,黑死牟喜愛著零式。
並非是愛屋及烏的喜愛。
而是看著無法言語的零式,就像是看到了年紀小小,隻能縮在母親身後,捏著衣角,無法言語的緣一。
身體孱弱的母親在那個時候,已經連行走都變得困難了。
眼睛也開始模糊看不清楚了。
不哭不鬨的緣一,就像是繼國家的幽魂。
沒有人告訴他在跌倒後可以選擇放肆大哭撒嬌。
那一頭宛如雜草般茂盛的頭發,也隻能粗魯的鋪散在後背。
總是喜歡跑到道場來窩在角落裡,宛如死灰的紅眸在這個時候總是帶著微弱的光。
就像紅寶石一樣。
飽滿紅潤的寶石。
“緣一的眼睛真的非常好看。”
小小一團的岩勝捧著弟弟的臉,仔細觀察後得出了結論。
正在玩著翻花繩的緣一歪著腦袋,似乎不太能夠理解這句話。
“和父親大人得到的寶石一樣。”
那是部下送上的戰利品。
據說是億萬年的時光才凝聚而成的珍寶。
所以,緣一是兄長大人的珍寶?
真是讓人開心的事情啊。
繼國緣一於是伸出手,像是子啊催促一般。
這次輪到兄長來解花繩。
招數的長男老成地歎了口氣,到底還是尾指輕挑,上下翻轉,新的花式就出現了。
紅色的光變得更亮了啊。
就像被擦掉了蒙在寶石上的灰塵後,開始綻放光芒了。
但那個時候繼國岩勝還毫無察覺。
他隻是單純的為弟弟欣喜崇拜的目光感到自豪。
畢竟緣一那麼弱,作為兄長,他當然要保護好弟弟才行。
在那個時候,也是他每天晚上趁著月色溜出房間,敲開了三疊小屋的門。
繼國岩勝也曾想過,要是緣一一直都不會說話,沒有展露自己的才能該多好啊。
那樣的話,他可能會一直沉浸在自我感動中,努力保持好兄長的人設吧。
岩勝甚至想過,等他擁有足夠的話語權之後,就會將被強製送到寺廟出家修心,消除身上罪惡的緣一接回。
他會養緣一一輩子的。
這是母親交給他的責任。
世事難料。
在發現他一直以為需要人照顧嗬護的弟弟其實根本不需要人照顧,那本就是高高在上的太陽啊。
而太陽的光芒太過明亮炙熱,是會將試圖靠近太陽的凡人灼傷的。
作為長子,繼國岩勝差點崩潰了。
他其實並不被需要。
但是現在,在緣一·零式身上,黑死牟再次擁有了存在價值。
於是月亮落在了地上,灑下銀光。
“好了,零式。”放下木梳,零式原本雜亂的頭發被束起了一個高高的馬尾。
原本炸開蓬鬆的頭發也變得服帖。
“就算這樣,您也得不到回應的哦。”花開院彌生好心提醒。
六眼惡鬼抬眸,看了眼斜掛著狐狸麵具的少年,“我…當然知道。”
或者這才是他和緣一唯一能夠保持平靜之心的渠道吧。
畢竟在此前許久,他的弟弟一直都是這種狀態。
用童磨說的那句時髦的醫學詞來說是自閉症?
無論繼國岩勝說什麼,他的弟弟都沒有任何回答。
這個狀態持續了整整三年時間。
花開院彌生:“……”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先自罰一杯吧。
小鐵還是不太放心。
哪怕已經被炭治郎押去避難,但要要撤離的人實在太多了,小鐵趁亂跑了。
他人小,身體也較為嬌小。
隻要往人群裡一鑽,就像是如水的魚兒,尾巴一甩兒,就不見蹤影了。
小鐵必須回去!
為了祖祖輩輩留下的寶物!
他現在還沒有能力能夠修複這件珍寶,但小鐵相信,總有一天,他會成功,重現寶物的榮光。
山路崎嶇,夜色茫茫,在視線嚴重受阻後,其他四感就會變得格外敏銳。
村子裡的老人們在炎炎夏夜會選擇在村口閒聊。
而誌怪話題永遠都是經久不衰的熱門。
人的想象力是無窮的。
小鐵一路瑟瑟發抖,小心翼翼前進,他從來都知道人的力量是有極限的。
和能夠在前線正麵和鬼廝殺的劍士們不同,他們是隻能在後方努力補足生產物資的普通人。
但是,哪怕隻是普通人,他也想要獻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也想要留下些什麼,證明他曾經來到過這個世界。
好在小鐵對這一截小路非常熟悉。
所以在努力克服心理恐懼,邁步向前走出第一步後,剩下的九十九步就變得簡單多了。
“花開院先生,請跟我一起……”
穿過了樹林,小鐵一路奔來。
但是,眼前發生的一幕,讓語言都變得蒼白。
那是在月光下進行的盛大的比鬥。
小鐵發誓,零式內部零件早已損壞,根本發揮不出原有的能力。
但是在他眼前發生的這一切,到底是什麼?
僅僅隻是他的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