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公子說道:“不過我還是得去驛所瞧瞧,我們得知道驛所布局,這樣才方便動手摧毀它的建築!”
眾人點頭,紛紛稱讚,於是在一片“公子明鑒”的讚譽聲中,陸師的一句‘小二哥明鑒’就尤其顯得刺耳了。
黃公子挑擔出行,口中喊著:“破椅子爛桌子、不能修補的臭席子,蟲咬鼠啃的舊衣裳,收嘞!”
聽著他中氣十足的喊聲,一個漢子讚歎道:“黃公子嗓子真響亮,就憑他這一嗓子吆喝,以後兵敗當不成皇帝轉而去收破爛,也能賺個盆滿缽滿!”
陸師無語,自己到底加入的是個什麼團夥?
黃公子做收破爛打扮並非心血來潮,他帶人一直盯著驛所,昨天中秋,為了歡度佳節,驛所上下好好收拾過一番,收拾出許多破爛。
王六五一家人過日子仔細,不舍得扔掉這些東西,都收拾了起來,於是他就有了這主意:
扮作收破爛的混入驛所。
這計謀沒問題,隨著他呼喊聲響起,王巧娘急匆匆出來招手道:“大叔,請到我家裡來。”
黃公子豪爽的說道:“好!”
王巧娘隨意的說道:“大叔嗓音真亮呀,不看你人、隻聽你聲音,還以為你是個二十幾歲的壯漢子。”
黃公子一愣,心裡頓時警鐘長鳴:細節!
他為了避免黑豆認出自己身份,特意化過妝,裝扮是個四五十歲的小老漢,但他忘記變幻嗓音,嗓音差點讓他露餡!
王巧娘隻是隨口一說,並沒有注意到異常。
她帶著黃公子要進入驛所,這時候前方響起一聲脆生生的呼喊:“娘,我不想念書——呃!”
黃公子用餘光看到是小飯桶從院內走來,他趕緊壓了壓鬥笠,於是因為鬥笠遮掩,他沒看到王巧娘脫鞋的動作。
他的注意力都在小飯桶身上,然後發現這小飯桶一直盯著自己看,並忽然邁開小腿往外跑:“駕,駕!綏綏姨姨!救命!救命啊!”
一聽這話,黃公子魂飛魄散,扛起扁擔就跑!
日裡娘,這小飯桶不是才三四歲年紀嗎?怎麼這般機靈?而且記憶力太可怕了吧?他僅憑自己身影就認出了自己身份?
小小年紀,恐怖如斯!
正在習慣性脫鞋準備拿兒子開練的王巧娘驚呆了。
看著收破爛的老人健步如飛的狂奔而去,她喊道:“喂,你回來!我不是要打你,我是要嚇唬我兒子!”
黑豆一邊狂奔一邊喊:“綏綏姨姨,我娘又要打我!救命啊!”
喊了一聲他又回頭看,正好看到黃公子消失的身影,見此他心有餘悸的說道:“跑的比我還快?這是個聰明的爺爺,一看我娘脫鞋就知道趕緊逃命,難怪能長這麼大沒死!”
綏綏娘子在門口挑著繡花鞋磕南瓜子,看著黃公子的背影抿嘴笑。
她所料不錯的話,黃公子是反賊的一枚棄子,可是反賊卻忽略了一件事:
黃公子既然能被推出來拋頭露麵,那一定身份非凡。這樣隻要黃公子背後有高人指點、身邊有能人相助,也就是說隻要他能量足夠,那他可以由棄子變為真龍頭!
於是她便想,如果有人扶持起黃公子這一脈,讓他去爭奪反賊的正統大權,這會不會很有意思?
黑豆氣喘籲籲跑過來,然後眼睛亮晶晶的看著她懷中蒲籮裡的南瓜子,他期期艾艾的問道:“我不饞,姨姨,我就是奇怪,這南瓜子怎麼會有甜滋滋的味道?”
綏綏娘子笑道:“因為姨姨用糖炒的呀,來,一起吃。”
黑豆幸福的抱住她的胳膊說道:“姨姨,你真好。”
他臉上在微笑,心裡卻在憂傷:如果我四十歲,我一定好好做生意娶你回家。如果我三十歲,我一定努力讀書做狀元娶你回家。如果我二十歲,我一定讓我娘上門去找你爹提親娶你。
可是不行呀,我才剛滿四歲,我待會還要去做功課……
綏綏娘子摸了摸他的翹天辮問道:“那我是豆心裡第幾好的?”
黑豆數了數:“娘是第一好,舅舅是第二好,姨姨是第一二一好!”
綏綏娘子很吃驚:“你娘打你,還是第一好?”
黑豆使勁點頭:“娘雖然打豆,可是打疼了豆,她掉的眼淚更多,豆很懂事,娘就是第一好的。”
“那你舅舅呢?”
“舅舅,唉,我要是不說他第二好,他就會打我,還逼我做功課。”說到這裡,黑豆情不自禁的留下了弱者眼淚。
王七麟打了個噴嚏。
竇大春關心的問道:“七爺小心熱風寒,秋老虎猛烈,每年都有人染上熱風寒。”
徐大道:“我看是有人在背後說七爺的壞話。”
王七麟擺擺手道:“是這股臭味太頂了!”
他們已經到了永紅火,鼻神衝龍玉一開,王七麟嗅覺比以往靈敏許多倍,屍臭味刺的他頭暈目眩。
多聞寺新任主持圓覺的屍首出現在飯館地窖中,他盤腿坐在下麵,雙手合十、手上掛有佛珠串,麵色安詳,看起來不像是他殺。
王七麟覺得古怪,他讓衙役處理屍體,自己去永紅火轉了轉。
飯館保持著轉賣時候的原狀,並沒有做重新裝潢。
可是圓覺為什麼要買下它?難道想要還俗?
這說不過去,多聞寺雖然不是大寺廟,但天下寺廟都深諳斂財之道,所以那夥山賊才會為了錢財去搶掠多聞寺。
圓覺要還俗,他有足夠的錢去做個富家翁,不用忙活就能安安穩穩、舒舒服服過一生。
那他盤下永紅火的目的是什麼?有一顆想要從事餐飲業的心?
如果這樣,那他盤下永紅火應該會著急收拾然後開門經營,可是從他盤下這飯館到現在有些日子了,他卻對飯館一動不動。
永紅火有什麼寶貝?那圓覺得到寶貝應該會回到多聞寺,而不是死在這裡吧?
一頭霧水。
王七麟正在皺眉思索,衙役們忽然一聲驚呼,他趕忙過去問道:“怎麼回事?”
竇大春凝重道:“七爺,不大對勁啊,這屍首很輕!”
“就像、就像這隻是一具皮囊。”一個機靈的捕快囁嚅著說道。
王七麟沉聲道:“給他脫衣!”
衙役們紛紛後退,望而生畏,靠前都不敢更何況脫他衣服?
徐大罵罵咧咧的上去,他有豐富的脫衣經驗,特彆是僧衣和女衣很像,他三兩下就把寬大的僧衣給褪了下來。
僧衣一落,驚呼聲此起彼伏!
圓覺從胸口到小腹有一條很長很整齊的傷口,王七麟抽出妖刀挑開傷口,露出裡麵一片空洞。
臟器沒了!
徐大沉聲道:“畫皮鬼!”
王七麟搖頭:“不對,畫皮鬼隻剝人皮,你看這個,他皮膚下還有一層厚厚的肉,也有骨頭在,這不像是畫皮鬼所為。竇大人,帶回衙門,交由仵作驗屍……竇大人、竇大人?”
沒人應聲。
他愕然扭頭,一個捕快指著上麵說道:“竇大人剛才跑了。”
竇大春本來就不是什麼膽子很大的人,上次經曆了龜足邑被困一事,他對妖魔鬼怪更是敬而遠之。
現在吉祥縣裡高手雲集,銅尉、鐵尉都在,得知發現一具詭異屍首,而且是和尚屍首,趙霖和萬佛子都趕來了。
萬佛子雙手合十念《地藏菩薩本願功德經》,趙霖則蹲下仔細檢查了屍首,然後問王七麟道:“你有什麼發現?”
王七麟知道上官這是考校自己,他很想表現一番,可是卻什麼都沒有看出來,隻能苦笑道:“趙大人恕罪,我沒有特殊發現,隻感覺像是有什麼東西從圓覺主持體內鑽了出來。”
趙霖招手示意他上前,直接伸手進和尚體內,握住脊椎骨一捏——
應該堅硬如石的脊椎骨像泥土塊一樣,就這麼被他給捏碎了!
徐大見此喝彩道:“趙大人好手勁!”
趙霖無語。
王七麟說道:“趙大人沒有用力,是他的骨頭變得很酥軟。”
徐大訕笑做慚愧姿態道:“七爺好眼力,我沒看出來。”
王七麟拍拍他的肩膀給他一個眼色,外人看他好像是在勉勵徐大,但隻有兩人才明白什麼意思:
他知道徐大是故意表現的呆傻,以此來襯托自己的智慧。
畢竟馬上要高升的是他,而剛才趙霖問詢他的時候他沒有表現出什麼亮點,於是徐大就硬生生給他襯托出一個亮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