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然記憶力不好,可是生活經驗豐富,已經猜出王七麟這麼安排的原因:“大人,是不是那鬼就跟下麵的床有關?”
王七麟道:“打開就知道了。”
徐大問謝蛤蟆道:“這張床還能有吸引鬼的作用?什麼木頭能引鬼?槐樹木?”
謝蛤蟆看了眼王七麟,搖搖頭道:“這鬼應該不是被床引來的。”
農村漢子不缺力氣,他們揮舞錘子、鐵鎬和鋤頭乾的很賣力,但是這火炕竟然修築的非常結實,外麵撥開磚頭裡麵還有石板,之間澆灌了黏土,真是密不透風!
漢子們乾了好一陣也沒有破開,徐大不耐煩,揮舞狼牙棒上去敲了起來,梆梆梆幾下子拆掉了一邊牆壁。
村裡人羨慕的眼珠子都綠了:“這是個牲口呀!”
“這身板、這力氣,耕地能抵得過一頭牛!”
“他要是不當官而是當農民,嗬,那真是老天爺賞飯吃!”
徐大拆掉火炕,露出裡麵一張雕花實木大床。
王七麟點點頭,徐大和沉一上去將床板掀開,馬明舉著火把上前:
床板下是一床床被子,掀開被子,一具枯萎的屍首赫然出現!
鬼魂便附著在這屍首上。
此時鬼魂隱匿,普通人看不見它了,不過大晚上的在床裡看到一具乾枯的屍首更嚇人,好幾條漢子簇擁在一起大叫:“死人了啊!”
看到這具屍首,一行人都明白了怎麼回事,馬明麵色凝重的說道:“難怪急著搬家,原來是殺人且將人給封在了床裡!”
謝蛤蟆搖頭道:“這人不是被殺死後封在這裡的,而是活著被封在裡麵,然後憋死的。”
馬明大驚,叫道:“什麼?”
王七麟問族老道:“我問你……”
“大人饒命,不是,大人明察,小人與此事無關啊,小人沒有殺人啊。”族老嚇得跪地磕頭。
王七麟趕緊扶起他道:“你當然沒殺人,殺人的是彭新友,我要問你一件事,彭新友搬走後,你們村裡是否丟失過人?”
族老使勁搖頭,一個漢子說道:“我們村裡沒有丟失人,但有個經常來村裡的貨郎不見了,外麵有人說他走山路的時候失足跌下懸崖屍骨無存了,也有人說他勾搭了梁村一個娘們跑了!”
王七麟道:“這個貨郎年紀輕輕,大約比那姑娘高半頭,長得頗為俊秀,特彆是鼻子很高,是嗎?”
漢子震驚:“大人你怎麼知道?”
王七麟道:“因為我看見那鬼就是這樣子,你們既然認識這貨郎,那見到鬼的時候,沒認出過他的樣子?”
漢子使勁搖頭說道:“我們沒見過那鬼的樣子,隻能看見一個白慘慘的人影在這宅子裡頭晃悠。”
王七麟正要說話,族老一拍手說道:“哎喲,我知道怎麼回事了!作孽、作孽喲!”
族老指著屍首道:“大人,這就是那丟失的貨郎是麼?哎喲!這個貨郎呀不是個正經人,能說會道又有貨物傍身,他最喜歡跟大姑娘小媳婦廝混在一起,新友的媳婦年輕又風騷,唉,新友在外經商常年不回來,一定是他們倆勾搭成奸了!”
其他人反應過來紛紛點頭:
“對,他就是特彆好色。”
“肯定是新友上次回來碰見他和自己媳婦在一起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一怒之下把人殺了、把屍首給藏進床裡頭。”
“造孽,真是造孽呀!我早就看出新友媳婦不是個正經人,可新友圖她奶大腚大,唉!”
聽到這話,魚罩罩趕緊緊張的抱起八喵。
八喵眼睛眯成一條縫,腦袋往旁邊一靠,舒坦!
王七麟默許了他們這個猜測,他沒有告訴這些人,彭新友並非當場殺人,而是將人打暈藏進床裡,然後用厚厚的磚石將床給封死了,硬生生憋死了貨郎,否則貨郎不會變成地縛靈。
而且還有一點能證明他的猜測,彭新友當時一定知道貨郎沒死,所以他將床四周的磚石修葺的異常厚實,這樣當他鎖了門,無論貨郎怎麼聲嘶力竭的呼喊,村裡人都聽不到聲音!
是個狼人!
他就要讓貨郎一點一點絕望而死!
王七麟明白這點,對謝蛤蟆說道:“可這人死後卻隻化作了個小鬼?以他死前的恐懼和怨恨,至少能化作一個大鬼吧?”
謝蛤蟆指著床說道:“這個彭新友走南闖北,怕是也知道一些門道,你看,裡麵是什麼?”
王七麟道:“普通的被褥,我看過了,這怎麼了?”
謝蛤蟆笑道:“被子可不普通,被褥是能辟邪的!”
“民間有句俗話你自然知道,叫做天當被子地當床,被褥是天在人間最常見的投射。你看,人腳踏大地、頭頂蒼天而活,然後蓋著被子躺在床上而睡,天與地之間有大片空間,這是世界,被子與床之間也有一片小空間,這何嘗不是一個小世界?”
“還有,被子是布和棉花做成,布匹是蠶食桑吐絲而成,無論桑葉還是棉花都是飽受陽光照耀而長成,它們略含陽氣,能克製鬼的陰氣。並且被褥常常要曬日頭,這能驅散其中的陰氣補足陽氣,總之,這被褥本身是家中至陽之物,能辟邪驅陰。”
王七麟震驚了,道:“彭新友用一堆被子包裹住了貨郎,然後他才沒有成為惡鬼?”
魚罩罩積極的說道:“原來是這樣,難怪有時候夜裡我感覺有鬼怪出現,然後我隻要鑽進被窩裡滾一圈把自己藏到裡麵,就不會有事,原來是被子保護了我!”
謝蛤蟆笑道:“這說明你碰到的都是孤魂野鬼,另外惡鬼和厲鬼都是死前飽受折磨、胸有怨氣。這貨郎怕是心裡怨氣不足,他勾引人家妻子,雖然罪不至死,卻也必須要受到大懲戒。”
王七麟說道:“行了,這事到目前為止結束,剩下的讓本地衙門來解決。事實俱在、證據確鑿,彭新友應該逃脫不了國法的製裁。對了,還有什麼梁村有個婦女丟失了是嗎?”
漢子們齊齊點頭。
王七麟道:“讓官差查這婦女的丈夫,她沒有被貨郎拐走,怕是也遭遇了不測,隻是湊巧這個喜歡勾搭人妻的貨郎消失,就有人將臟水潑到了他頭上,讓本地捕快抓住她家裡人仔細查詢,一定能查出端倪!”
謝蛤蟆撫須笑道:“無量天尊,七爺果然是心細如發。”
魚罩罩也跟著笑,一笑左側臉頰露出個小梨渦。
王七麟饒有興趣的問她道:“你笑什麼?”
魚罩罩低聲道:“一個孤魂野鬼,本來隨便就能驅散,可是你卻從中查出兩個案子,沈大人說得對,你是個很會破案的官。”
“然後你覺得你妹妹的案子偵破有望?”
魚罩罩點頭。
王七麟笑道:“你感覺對了,我會繼續追查你妹妹那件案子的。”
魚罩罩頓時笑容更燦爛了。
他們是聽天監的官吏加上解決了村裡的鬨鬼事宜,大彭村上下恭敬有加,不光給他們收拾了最大的屋子、換了嶄新床鋪,族老還在話裡話外問他們要不要個暖床的丫頭。
王七麟斷然拒絕,上一個在村裡搞黃色的現在就在床裡頭躺著,他可不想步入後塵。
第二天早晨,他起床之後摸了摸懷裡,睡覺之前塞進懷裡的七寶本願袈裟果然被煉了。
袈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碧綠色的連體衣裳。
這衣裳是用金絲串成,上麵有一塊塊小玉牌,玉牌上刻著彎彎曲曲的天竺文字,一看就是佛經。
見此王七麟愣住了,這什麼東西?金縷玉衣?可金縷玉衣不是給死人穿的嗎?
金絲有神奇的延展性,這件衣裳看起來不大,他卻可以輕鬆穿下去。
可惜關於衣裳的介紹都是天竺文字,他看不懂,不知道這衣服什麼來路。
此時村裡做好早飯了,族老來喊他們吃飯。
半個村子給他們準備的早餐,那真是花樣繁多,弄的比晚宴還要熱鬨。
王七麟不白吃他們的飯,擦乾嘴巴後他便掏出蜃炭鎮穢符,扣了幾張符交給族老,說道:“你在村子東南西北各找一戶人家貼上一張符籙,這樣保你們村子以後再沒有孤魂野鬼煩擾。”
村裡有出去見過世麵的人,得知這符籙是聽天監鐵尉所賜,趕緊對族老說道:“這符千金不換呀,鐵尉大人可是大官,就是知縣老爺來了也得給他下跪行禮!”
族老領著村裡人要一起下跪:“啊呀,大人恕罪呀,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小人不知道大人是這麼大的官,小人不知道大人微服私訪,昨天竟然隻備了幾杯薄酒迎你們下馬,死罪,這是死罪呀!”
王七麟扶起他失笑道:“你何罪之有?老人家快快起來,本官在聽天監當差,一切作為都是為了能庇佑百姓不受妖邪侵擾,都趕緊起來,不要折殺於我!”
“大人好官啊!”
“難怪年紀輕輕就當了大官,這胸襟這氣魄!”
“他旁邊那姑娘的胸襟也不一般啊!”
接受他賜予的蜃炭鎮穢符,全村上下感激涕零,他們走的時候族老還是帶著全村百姓在村口跪拜相送。
王七麟道:“這趟路走得值當,雖然沒能早早趕去府城,可是卻幫我一個忙,給了我一個靈感。”
“是讓你享受了一把土皇帝的癮頭吧?”沉一大大咧咧的說道。
馬明瞪了他一眼道:“大和尚彆亂說話,這話要是在府城被有心人聽見,大人怕是要惹上麻煩!”
沉一誰都不怕,就怕馬明,具體來說怕馬明背上的馬頭明王。
馬頭明王一旦現身,肯定要把他這個吃肉喝酒的壞徒孫給打出屎來。
王七麟笑道:“都彆鬨了,我是想到了一個在府城站穩腳跟的辦法!”
“武家人估計對我這個新任鐵尉不會很有好感,他們應當會想辦法對付我,可如果我在百姓中贏得口碑,他們再想對付我可就不會很容易了。”
“你要怎麼贏得口碑?”徐大問道。
王七麟衝他擠擠眼,道:“山人自有妙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