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景湛看著案情書、聽著他們的話,臉上露出同情之色。
潑皮們或許沒什麼腦子,但察言觀色的本事一定很強,他們注意到武景湛的表情後心裡生出不妙的感覺,來鵠害怕的問道:“大人,我們說的不對嗎?”
武景湛問道:“你們說的是實情嗎?”
“是實情啊。”
武景湛輕聲道:“新漢律例,有逼人成鬼案,相關者從嚴從重懲治,主犯抄家,家眷流放千裡!從犯皆斬!”
潑皮們登時全呆住了。
情緒低沉的馬明則猛的抬起頭來。
王七麟吹乾案情書的墨跡,查看了上麵的簽名和畫押指印後說道:“好了,本案明了。府尉大人,本官現在人手不足,所以暫且需要貴府衙的捕快相助,整個兄弟幫,一個不留,全部下獄!”
“待本案稟明神都天聽寺,若天聽寺判罰無議,那就全部斬首示眾!”
潑皮們終於反應過來,他們頓時恐懼的慘叫,來鵠叫道:“大人饒命饒命!我們罪不至此!我們不知道我我我,我不知情!我真的不知情!大人饒命啊大人發慈悲啊!這都是我們幫主指使的、幫主指使牛子他們乾的,與我無關!”
其他人也驚恐叫著要脫案,武景湛見此忍不住搖頭:“你們還在互相推卸責任,你們真的是太蠢了!”
他又對王七麟說道:“王大人,此案牽連太大,怕是還有些不清楚的地方,本官認為還需要重新審理!”
王七麟道:“十個鬼就在外麵,武大人,他們是一家十口。都是老實人,都是樸實的百姓,我們新漢朝就是千千萬萬這樣的家庭組成的。可是這麼一家十口,連老帶小十口人,一起被逼成了鬼!”
“不拔除兄弟幫,本官日後還有什麼麵目去對待天下冤魂?本官日後還有什麼底氣去斬妖除魔?!”
武景湛沉聲道:“可是牽連太大了!”
王七麟伸手在屋子裡掃了一圈:“這些人有一個算一個,現在我斬了他們送去閻羅殿你就會發現,他們沒有一個是枉死的!”
“武大人,一場洪水泛濫成災的時候,沒有一滴水是無辜的!一個幫派能做得出逼死一家人這種事的時候,沒有一個幫眾是無辜的!”
武景湛凝視著他的眼睛,王七麟坦蕩的回望。
兩人對視,武景湛最終點頭道:“隻要他們不無辜,那就下入死牢!”
王七麟也點頭:“好!”
武景湛調集捕快抓人,房子空出來後,王七麟將房契和地契上簽了名字,重新塞回門檻中,讓潤老倌一家人進屋。
他說道:“以後這房子就是你們的了,不會再有鬼進來。”
潤老倌跪地,回頭喊道:“都跪下,跪下!還不跪下謝大人!”
王七麟扶起他道:“這是我理所應當的。”
他給潤家關了大門,從懷裡掏出一張蜃炭鎮穢符貼在門口。
不會再有鬼進屋去鳩占鵲巢,潤老倌一家將成為地縛靈,他們也不能再肆意外出。
這座宅子就此變為鬼宅。
潑皮們又是哭嚎又是喊叫,周圍房屋都亮起了燈,四周百姓一邊惶恐一邊看熱鬨。
王七麟將前後左右幾家都進行了拜訪,一家送了一個蜃炭鎮穢符,有這符籙在他們就不會因為鬼宅引鬼而殃及池魚。
他們把這件事處理完全已經快天亮了,一行人回到驛所,綏綏娘子拉開門笑道:“忙活一夜你們是不是餓了?我做了一鍋冬瓜肉丸湯,你們進來喝口熱湯再回去歇著。”
王七麟道謝,他進屋看到香爐已經沒了,問道:“綏綏也能看到鬼啊?”
綏綏娘子嫣然笑道:“妖魔鬼怪,我都看得見,從小就能看見。”
徐大道:“那你跟我們一樣,都有陰陽眼。”
正抱著個大碗準備喝湯的魚罩罩猛的呆住了:“什麼鬼?什麼妖魔鬼怪?”
王七麟道:“潤家十口人就是鬼,你有修為在身,難道沒認出來?”
魚罩罩很震驚:“難怪我今晚感覺那麼冷,我還以為是我穿少了!原來是撞見了那麼多鬼!”
王七麟比她還震驚:“你就這樣的警惕心,過去兩年找妹妹的時候是怎麼混的?竟然沒被人給害了真是奇怪!”
魚罩罩笑道:“這有什麼奇怪的,江湖並沒有那麼險惡呀!”
謝蛤蟆搖頭:“江湖就是險惡,相比之下這一座城池裡的人心倒是淳厚善良的多。”
魚罩罩想了想,問道:“那是我的運氣很好嗎?”
“是有人在暗中保護你。”謝蛤蟆和綏綏娘子幾乎是異口同聲的笑道。
兩人對視一眼,紛紛訕笑著低下頭:
“無量天尊,好困,老道士回去歇著了。”
“廚房還有點魚粥,我去熱熱給八喵和九六吃。”
九六躺在櫃台下打呼嚕,它聽到有人提自己名字就抖了抖耳朵,它躺在地上用後腿蹭地蹭了出來,睜著迷茫的狗眼看了看周圍,看到沒人關注自己,就又蹭回去繼續睡了。
謝蛤蟆臨走之前猶豫了一下,問道:“王大人,今晚手腕會不會酷烈一些?”
王七麟放下碗說道:“對付惡者,就要更惡!對惡者不夠暴、對善者不夠仁,都是對公道的褻瀆!”
馬明笑道:“七爺應該去軍中。”
徐大說道:“七爺也是為了兄弟幫的人好,你們看,他們這些人活到現在就已經作惡這麼多,要是不趕緊送他們去地府,那等他們作惡更多,到時候它們到了地府受到的折磨也更多,對不對?”
沉一摸摸光頭讚許的點頭。
王七麟道:“那些人與普通潑皮不一樣,他們已經是人渣了,沒有悔改的可能。將他們隻是關兩年放出來,那他們還會作惡,還會欺負良善百姓。所以對他們仁慈就是對百姓殘忍,再說,我也是按照國法定責,他們幫派確實把人逼成了鬼。”
謝蛤蟆仰頭看夜空,喃喃道:“無量天尊,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眾生在天道麵前一律平等,他們時至今日,確實是咎由自取!”
次日一早,天權鎮便有些亂了,聽天監連同衙門對兄弟幫進行了全麵抓人,一共抓了五十多人,加上昨夜抓的十五人,一共七十人被送入死牢。
一大早上相關傳聞就在平陽府裡飛了起來。
新上任的鐵尉一舉掃除兄弟幫這個毒瘤的消息迅速傳遍大街小巷,然後不知道哪裡傳出的消息,竟然很準確:
坊間傳聞兄弟幫逼死潤家十口人變成了鬼,它們夜裡跪在聽天監驛所告陰狀,聽天監連夜大破兄弟幫。
潤家小樓的左鄰右舍印證了這個猜測,他們展示了王七麟送來的符籙,說這是聽天監鐵尉親手送來的驅鬼符。
平陽府是大地方,修行者可不少,有人看了符籙,大為吃驚,說:“這是蜃炭鎮穢符啊,確實是可以驅鬼的神符,你們應當好好保存,有這符籙庇佑,以後百鬼不侵。”
王七麟當天開驛所接詭案,隻要家中有陰氣的他便送一張蜃炭鎮穢符,先把在民間的名氣給打出去。
他讓徐大去衙門借來關於書生失蹤詭案的相關案卷,這才是他現在的重頭戲。
徐大順利帶回案卷,還是武景湛這個府尉親自送他回來。
王七麟見禮,問道:“武大人,您是否又為兄弟幫而來?”
武景湛搖頭道:“不,兄弟幫咎由自取,我已經彙報知府大人,大人了解案情後震怒,與您一樣,要求嚴查此案,相關人員,嚴懲不貸、以儆效尤!另外我來是為了另外一件案子,王大人,您是不是準備立馬查書生失蹤案?”
王七麟道:“是的。”
武景湛懇切的說道:“那本官給大人提一個方向,請大人一定要考慮,那就是先查楊左大人失蹤案!或許王大人有所耳聞,坊間傳聞,楊大人與我武家不和,被我武家所害,是麼?”
王七麟咳嗽不語。
武景湛繼續說道:“我武家與楊大人不睦確實屬實,卻不至於要互相殘害。而且楊大人乃是聽天監高官,我武家多大的膽量敢謀害這樣一位高官?所以請王大人查清此案,還我武家清白。”
這個要求很合理,王七麟看了看案宗,有些為難。
武景湛道:“王大人,書生失蹤案相關線索太少,您怕是不好辦理。但楊大人失蹤案卻有明確線索,並且他的失蹤怕是與書生失蹤相關,所以我想您如果從楊大人失蹤案入手,應該能更容易查清此案。”
他遞給王七麟一冊新案宗,案宗上記錄了楊左的信息和失蹤前後的事宜,“其中最重要的一條在於鄉下有個通靈聖童所說的話,這孩子在楊大人失蹤前三日就說——”
“馮亮先死,然後就輪到楊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