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七麟正著急,一陣清脆的鈴聲從後方‘叮叮當當’的響起。
聲音衝著他們方向而來。
王七麟急忙再捏大手印,九六搖頭晃腦的身影出現在符籙燃燒的光芒中,八喵追在它身後,夾著尾巴跑的小心翼翼。
少見的變成了慫喵。
王七麟趕緊將八喵抱起來,八喵用腦門蹭他下巴,跳到他肩膀上蹲下揣著手手開始咕嚕咕嚕的念佛。
九六則在他身邊跑來跑去,脖子上的鈴鐺一直叮叮當當的響著。
徐大愕然道:“七爺,九六的鈴鐺怎麼響了?”
王七麟歎了口氣,道:“因為綏綏娘子也不是一般人。”
他早該想到的!
八喵見了沉一都不怕,可是在綏綏娘子麵前老實的跟個奶貓似的,九六更不用說,直接變身舔狗。
符籙像秋風中的落葉一樣緩緩飄蕩,王七麟將猜測甩出腦海,抖擻精神跟了上去。
徐大又問道:“七爺,這就是陰間?好像跟陽世間也沒什麼區彆啊?”
王七麟搖搖頭,道:“我也是第一次來。”
昏暗的符火中,兩邊依稀有牆壁,牆壁上還繪製著圖案。
徐大也發現了這點,他小聲說道:“不對啊七爺,這有點像是墓道!你看這牆壁上的圖,這不就是帝王陵墓的墓道兩旁的升仙圖和辟邪圖嗎?”
光芒太晦暗,王七麟看不清圖像的具體內容,於是對徐大說道:“你渾身發綠光,往旁邊走走,給我照個亮。”
徐大往旁邊一站,旁邊牆壁上的畫麵頓時亮堂了。
雲霧升騰、神人飄飄,有人身蛇尾的男、女分彆懷擁日、月,雲紋之中有青龍擺尾、有白虎騰躍,一片雲彩飄過,朱雀出現。
朱雀兩邊是赤豹和金蟾,又有九尾狐端坐雲間俯瞰蒼茫大地,到了這裡九六忽然開心起來,衝著九尾狐‘六六六’的叫了起來。
碰到了個眼熟的。
往後還有一些瑞獸和神人,再往後牆壁上則出現了密密麻麻的邪祟妖魔,姿態醜陋猙獰,陰氣森森,極儘凶殘。
見此徐大恍然道:“這好像是驅儺啊?七爺你知道驅儺吧?咱還真走在墓道裡,大型陵墓的墓道中都有驅儺辟邪圖,目的便是驅逐邪祟,保佑墓主人升天成仙……”
“對對,還真是這個,不過這應該是陰間的墓道,你看這畫的,厲害,逼真。”
“在哪裡?”
“什麼在哪裡?”
“哦沒什麼。吾草!你看這是什麼鬼啊?呲牙咧嘴的,吾草好嚇人啊,可惜大爺的狼牙棒沒帶下來,要不然給它一杠子,看它這囂張樣。啊tui!”
“咦,又一頭九尾狐,咱們剛才好像見過一次九尾狐了,怎麼又有一頭?”
“可能這裡畫的九尾狐就是比尋常瑞獸多吧。咦,不對啊,這不又是白雲神人圖嗎?你看伏羲女媧懷抱日月、青龍白虎撥雲換天……”
王七麟沉默了一下,說道:“咱們鬼打牆了。”
徐大震驚了:“在陰間還有鬼打牆?不應該啊!”
確實不是鬼打牆,他們繼續往前走,王七麟忽然聽見了一陣‘滴答滴答’的聲音。
像是有水滴從頭頂落在地上。
一直閉著眼睛念佛的八喵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九六使勁搖了搖頭,將鈴鐺搖晃的跟上課鈴聲似的。
兩人站定,滴答滴答的聲音卻逐漸清晰,像是在靠近過來。
水聲越近,聲音越密,本來隻是水滴落地,等到了他們近前卻變成了雨水瓢潑。
雨幕之中一個聲音接著響了起來:“一吐息,有水九千二百四十四億八千六百三十七萬五千零一滴落下。”
徐大嘴角抽了抽,道:“七爺,我聽懂了他每個字,怎麼這些字合起來,我就聽不懂了?”
王七麟也沒明白他的意思,他沉聲問道:“你是陰差?”
聲音再度響起:“一吐息,有水八千六百四十六億五千一百六十五萬二千二百四十零一滴落下。”
王七麟抱拳行禮道:“在下聽天監平陽府鐵尉王七麟,拜見陰差大人。”
一個人影終於出現,他站在雨幕中說道:“這裡不是聽天監該來的地方,你有玄貓天狗陪伴,還有一個昆侖奴仆役,那你是天子五坊中哪一位坊主家的公子?”
八喵九六昂頭挺胸,徐大心態崩了:“你說什麼?昆侖奴?”
人影在雨幕中說道:“你家仆役好沒有禮貌。”
王七麟微笑道:“大人誤會了,這是我的兄弟,他不是昆侖奴,隻是長得高大一些黑了一些胡須密集了一些肌肉發達了一些……”
“這不就是昆侖奴嗎?”人影打斷他的話說道。
徐大攔住王七麟低聲道:“直入主題吧,七爺,我昆侖奴就昆侖奴。”
王七麟道:“陰差大人,在下有一位屬下的陰魂好像由於誤會被您給拘了,此次在下冒昧走陰,便是想要與您仔細說說這事,想要與您解除誤會。”
人影說道:“武大三?”
王七麟欣喜道:“不錯,正是武大三……”
“沒有誤會,他悔莊,按祭鼎賭局的規矩,我收走他的陰魂。不過他不會死,身軀還會苟活到陽壽將近之時。”
“悔莊?”徐大下意識的反問道。
“悔莊!”人影篤定的說道。
王七麟看向徐大,徐大低聲解釋道:“悔莊是賭桌上的事,就是莊家開了局,你投注了,然後又反悔了,把籌碼給拿了回去。這樣莊家自然不樂意,就要懲罰這麼乾的人。”
“所以,七爺,老蛤蟆又它娘給猜錯啦!他說木馬和腰刀被當做了祭品,小寶和阿三搶祭品所以遭到陰差報複。壓根不是啊,這陰差說了,那祭鼎是賭局……”
王七麟心裡一沉,道:“小寶的木馬阿三的刀是籌碼,他們本來下注了,結果又收了回來,陰差是莊家,莊家不樂意了,所以要收走他們陰魂當做懲罰——難怪小寶剛才看到阿三就說‘你也來了’,他們兩人是一樣的遭遇!”
雨中人影搖頭:“不,陰差不是莊家。陰差,是賭徒!”
四周恍恍惚惚出現了一個個影蹤,若隱若現,飄渺不定。
不知什麼時候,他們被圍住了!
雨中人影又問道:“你們此行,是為了帶回武大三的幽精嗎?”
王七麟說道:“是的,我要將他被你們扣押的魂帶回去,請問有什麼條件?”
雨中人影說道:“沒有條件,你帶不回去!除了胎光魂,武大三其他的二魂七魄都已經不屬於他了!”
王七麟懇切的說道:“陰差大人請高抬貴手,此事著實是誤會,不論武大三還是王小寶都不知道祭鼎的禁忌,還請大人……”
“不必說了,他們不知道,不是我的錯,是他們命中該有此一劫!”雨中人影的聲音逐漸變得高傲。
王七麟和徐大還想再說,雨中人影聲音陡然嚴厲:“無需再說!你們當這裡是鬼市,可以討價還價嗎?我耐心已經耗儘,看在聽天監麵子上,我放你們離開,你們不要得寸進尺!”
“你放我們離開,不是看在聽天監的麵子上,你是留不住我們。”王七麟緩緩的說道。
對方既然不肯讓步,那就隻能撕破臉!
八喵和九六耳朵最靈光,聽出他語氣轉變立馬開噴:“喵嗚喵嗚!”“六六!六六六!”
九六老規矩,一邊噴一邊蹦躂,呲牙咧嘴瞪白眼,超凶!
王七麟運行《金剛橫練》神術,奇經八脈陰陽二氣流轉,雙手開始掐內獅子印:“既然不能談,那我們就打!”
“且慢!”
一個清脆響亮的聲音出現,黑暗中響起馬蹄聲,一匹紙馬拖著一輛紙車出現。
趕車人是個清臒的老人,他有一隻袖管空空蕩蕩,用一隻手來趕車。
車內有女聲幽幽的響起:“此地不比旁處,倉大人、二位大人,您三位能否給奴家一個薄麵,不要在此地起衝突,若有矛盾,我們按照規矩以賭定勝負,何如?”
王七麟心裡一喜,頓時認出這輛車的身份。
趕車的是孟友木,車內的則是曾經去牌坊鄉找過孟友木的馬麵羅刹靜娘。
緣起緣滅,他們竟然在這裡相遇了。
馬麵羅刹似乎不是小角色,雨中的陰差很快說道:“既然靜娘從中說和,在下自然不會掃你麵子。”
徐大搓了搓手,問道:“賭什麼?六博、雙陸、打馬、骨牌……”
“天地之道!”陰差打斷他的話冷冷的說道,“你說的這些是你們陽間凡人打發樂子的小把戲,不值一提,在這裡我們賭的是天地之道!”
車中靜娘說道:“不錯,就像這位陰差大人擅長《數水記遺》,他能算某時之間,一場雨落下多少雨滴。二位大人須知,這《數水記遺》乃是軒轅黃帝所創的算學神術,在文王演八卦之前,它是方士們預測天地大事、溝通鬼神的唯一術法,很厲害。”
陰影中響起一個乾巴巴的聲音:“靜娘今天怎麼這麼多話?你透露出太多信息了,是不是看上了這個小郎君?”
徐大立馬湊到王七麟耳畔低聲道:“要不要大爺教你幾下賣騷的本事?”
靜娘嘻嘻笑道:“怎麼,倉大人不滿意了?實不相瞞,奴家確實看上了一個人,不過不是這位小郎君,小郎君已經名花有主,奴家看上的是他身邊那昆侖奴。”
徐大懵了。
王七麟趕緊說道:“快賣騷!快賣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