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啟?”王七麟問道。
徐大說道:“不錯,信件用詞是有規矩的,對居喪者吊唁要用禮啟,平輩之間寫信才能用‘台起’!”
“所以,這封信就是馮先生寫的!”
一言驚起千重浪!
王七麟下意識問道:“是馮亮寫了然後郵寄給自己的?快看看內容。”
馮趙氏茫然道:“這封信我有印象,它是最早郵寄來的,可是裡麵沒有內容,僅僅是一張黃表紙上寫了一句詩。”
果然,信封裡頭確實隻有一張黃表紙上,上麵寫著: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
徐大看後點頭:“馮先生的字,沒錯了。這首詩是李太白的《經亂離後天恩流夜郎憶舊遊書懷贈江夏韋太守良宰》,他為什麼要給自己家裡寫上這麼一句詩?”
他翻看信封和黃表紙,再沒有找到其他信息,更沒有發現寫信或者寄信的時間點。
王七麟問馮趙氏:“這封信是誰送來的?哪天送來的?你還有印象嗎?”
馮趙氏說道:“我記得送來時間,是我大伯哥失蹤後第二日送來的,至於誰送來的卻忘記了,那是個陌生的老頭,說是受人所托送來這封信。”
她想了想,又說道:“他應該是個放羊的,我記得他身上有一股羊膻味!”
王七麟猛的看向徐大,徐大也看向他:“放羊老頭?”“被人裝鬼偷羊的老頭?”
陰差曾說,他們出了桂花鄉沿著官路一路往北走,一個時辰內的行程中會碰到與之相關的人……
他們往北走遇到了兩個村子和放羊老頭……
現在又從馮趙氏口中聽到放羊老頭這麼個消息,兩人不約而同想到了那回事。
徐大遲疑的說道:“難道陰差說的就是這老頭?有可能的,是吧?不過一個放羊老頭能跟這樣的重案牽扯上什麼關係?會不會陰差說的相關就是這放羊老頭給馮亮送過信?”
王七麟斷然道:“絕對不是,一個在鄉下放羊的老頭怎麼會來到府城?他恐怕連進出府城的腰牌都沒有!”
但是這說不過去,也太巧了吧,他們去一趟桂花鄉,能恰好碰到馮亮的信使?
徐大同樣覺得這點很巧,他說道:“天底下牧羊人太多了,咱們碰到那個人跟來送信的不是一個人吧?”
王七麟點點頭道:“不管是不是,現在知道消息都太晚了,先把信件都拿回去,回去仔細研究一下。”
他們收拾了信要走,這時候馮母摸索著走進書房,摸索著將他們動過的書本歸於原地。
王七麟使了個眼色帶他們走出去,這時候馮母忽然說道:“先憂啊,你彆光伏案寫字,站起來出去走走,今天天氣好著呢,曬曬日頭。”
一聽到這會,四人猛的怔住了。
王七麟打眼掃向書桌,舒宇使勁抽鼻子,徐大含上了冰台珠,然後他們都沒有發現鬼魂存在的痕跡。
唯有沉一猛的看向書桌後的椅子,一臉震驚。
徐大趕忙低聲問道:“看見什麼了?”
沉一嚴肅的說道:“無量天尊,小道看見一個書生坐在椅子上,你們不會看不見吧?”
一聽他開口扯上三清,其他人就知道他在胡扯了。
徐大衝王七麟說道:“正常正常,狗能看見人看不見的東西。”
沉一有時候瘋癲,但他不傻,所以聽懂了徐大的話,就說道:“阿彌陀佛,那你能聽懂狗的話,說明你也是個狗啊?”
馮趙氏說道:“諸位大人誤會了,我婆婆在自言自語罷了。她眼睛看不見了,這樣對她或許更好,她可以裝作兒子沒有死,還在書房裡,隻是自己看不見,然後收拾書房的時候繼續與兒子說話。”
馮母果然又說了起來,她收拾一會就念叨一句,當她收拾到書桌的時候,忽然哽咽了:“先憂呀,你素來懂事,不管娘怎麼嘮叨,你都笑著聽、從不像其他孩子那樣嫌棄自己的娘,可你知道嗎?娘現在真希望你能叱責兩句,罵娘囉嗦、嫌娘嘮叨……”
王七麟擺擺手,帶著三人離開。
馮父送他們出門,一直送他們出了巷子,老漢嘴巴笨不會說好聽的話,便長跪在地送他們離開。
王七麟走出老遠要拐進另一條路了,回頭一看,老漢依然長跪在地。
徐大心裡不是滋味,他說道:“唉,馮亮不像是自殺的人啊,而且他那麼懂事,自然清楚自己死了會讓爹娘多難受。唉,但現在看證據,他還真是自己進入泥坑死掉的。”
王七麟說道:“一切未可知,我們先回去,反正咱們要繼續調查,下一步去爛陀寺。”
回到驛所徐大去看信,木兮和魚罩罩前去幫忙,人多力量大,王七麟坐下不久看到徐大三人急匆匆跑進來:“七爺七爺,有發現、又有發現!”
魚罩罩顛球跑在後麵著急的說道:“是我發現的!”
徐大扭頭想說什麼,結果往她身上一看,咽了口唾沫趕緊扭頭。
木兮就在身邊呢,他不能露出本色。
他們是從信紙內容中有所發現:‘昨夜夢中與君把酒言歡’、‘前兩日夢中剛同遊大紅穀’、‘幾日前夢中相見’……
十八封信中有十二封提到了類似的話,都是最近夢中與君如何……
見此王七麟立馬看信紙後麵的時間,徐大問道:“看寫信時間做什麼?”
王七麟說道:“看看他們夢中見到馮亮的日子是不是同一天。”
然後他換算了一下,並不是同一天,十二封信中主人夢裡見到馮亮的日子沒有一天相同。
並且他又發現了一個異常點:這十二封信的主人寫信時間都是最近,全是八月二十之後才寫的吊唁信。
這點很正常,馮亮死於八月初八,他們家人要將死訊傳給他的這些同好,肯定需要耽擱一些日子。
十二封信還有一個共同點,都是平陽府之外寫來的,最近的一封來自雲州府,最遠的一封竟然來自西北洲的涼州衛!
看著這些地名,王七麟苦笑道:“馮秀才還真是知交滿天下。”
這些書生處可能有什麼線索,但是他們隔著太遠,挨個拜訪並不現實。
這時候王七麟分外的羨慕夢中的地球,那裡有電話有網絡,尋常人也能天涯若比鄰。
得知他的苦惱,徐大說道:“馮先生的至交不能都在外地吧?這城裡還能沒有個好朋友?咱去他的朋友那裡先打聽一下,說不準一樣能打聽到有用的線索。”
聽到這話王七麟眼睛一亮,他拍了拍徐大肩膀道:“終究是讀過書的腦子,靈光!”
舒宇有些不開心,他覺得這話映射了自己等人。
結果沉一還在旁邊幸災樂禍:“喂,新人,七爺說的是你,你沒讀過書,你腦子不靈活。”
舒宇更不開心了,問道:“那你讀過書上過學嗎?”
“沒有。”沉一理所當然的說道,“但是噴僧沒腦子,所以他肯定不是說我。”
舒宇愣是沒法反駁他!
打聽馮亮的人際關係並不難,很快徐大帶回來了準確消息:馮亮在府城有兩個最要好的朋友,一個叫蘇南、一個叫武景朝。
蘇南曾經在少年時得到過馮亮幫助,他天賦普通,去年才考上秀才,以前馮亮風光的時候跟班多,他敬而遠之。
後來馮亮的際遇江河日下,他自願做馮亮的跟班,與他一起探討學問、給他借書送書。
武景朝是武家嫡係子弟,他也是個天賦普通的人,迄今沒能考出秀才。
但他哥哥武景輝卻是平陽府城中另一位極具傳奇色彩的天才,他自幼體格強壯拜入天武門,後來屢立奇功,如今已經進入神都天師殿,成為殿中最年輕一位天師。
如果說蘇南給落魄後的馮亮送去的是人文關懷,那武景朝送去的就是物質關懷,馮家能維持現在過得去的生活全靠他,馮亮兩個弟弟的活計就是他安排的,馮亮能有那麼多書也是他送的。
於是,王七麟決定去拜訪一下這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