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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
四匹快馬駛出天樞鎮,踏著月色奔向北方。
那是並郡郡城上原府的方向。
四匹快馬上兩個人,王七麟和徐大中途換馬,以最快速度趕到了上原府。
平陽府與上原府的距離比較近,它們之間有一半相連,另一半則嵌入了大平府的部分地盤。
大平府與這兩座府城呈現三角分布的地理姿態,它擁有整個並郡少有的平原地帶,而且土地肥沃,是並郡糧倉。
所以武氏才那麼想要入主上原府,隻要他們拿住上原府和平陽府兩地,那中間的大平府無險可守,就得乖乖給武氏做糧倉。
上原府城堅池深、易守難攻,平陽府民風彪悍、驕兵悍將如雲似雨,再有一座糧倉供應糧食,那一旦武氏謀逆,事情會比較麻煩,朝廷要解決他們當然不難,可總得費點力氣。
快馬奔馳,兩人沒有歇息,越過大平府後他們繼續北上,這一段路很好走,一直到上原府都是平地。
趕到上原府的府城後,王七麟第一次見到了要塞級的城池。
其他府城如雲州府頂多有高大堅固的城牆、有一座人工挖掘出來的護城河,像平陽府甚至沒有像樣的城牆和護城河。
上原府卻不是這樣,它四麵都有高大城牆且有天險:東依原山、背靠大丘山,西臨江河,江河水在城池西南角拐彎向南流淌,最終像腰帶一樣將上原府城給半包圍起來。
這種天險在風水上有個獨特的稱呼,叫腰纏青龍、背靠白虎;在軍事上也有個獨特稱謂,叫做襟山帶河。
城池氣勢宏偉,城垣雉堞整齊。
天下雄關!
王七麟站在河流對岸遙望郡府,心裡頭忍不住生出一股豪邁之情,說道:“這才是正經的大城啊,什麼時候咱能到這裡做官?”
徐大摘下水囊灌了兩口清水潤了潤嗓子,沉吟道:“兩峰青螺一溪水,十裡城池半入山!”
“好詩好詩。”這評價是他自己給的。
王七麟笑著過橋走到一處城門。
這裡四座城門四座城樓,東曰“紫陽”、西曰“長清”、南曰“疊翠”、北曰“拱極”。
城門設有甕券重門,門下道路以青條石砌成,門口沿著河段開有兩個便門,一名走馬門,一名水驛門。
看見他們騎馬出現,有兵丁隔著老遠喊道:“去走馬門,勿要走正門!”
但王七麟就從正門打馬入城,有滿身盔甲的兵丁持槍上來阻攔:“何人——啊,是聽天監鐵尉大人!”
“讓開,本官有緊急公務拜見郡守大人。”徐大出聲喝道。
兵丁抱拳行禮,親自找了兩名高大健壯的兵丁在前麵開路。
整個上原古城的布局依山沿河而建,它東西長、南北短,以一座鐘鼓樓為核心地帶,然後往東南西北開拓出四條寬闊大道。
府城中的重要建築便是依據這四條大道建成,郡城的衙門、府城的衙門、文治閣、文昌閣、城隍廟、大學院、翰林院、文廟等從城中心一直往東分布,往西走則多是兵營,像大小武教場、校尉營、精騎營之類。
這種城池布局遵循的是文左武右的傳統規製,以東為左、以西為右。
王七麟直接進郡府的府衙,帶路的軍尉直接將他帶進了府衙的後堂,說道:“二位大人請在此稍作歇息,郡守大人處理一下緊急公務,然後就來見你們。”
“多謝。”兩人抱拳。
軍尉後退著要離開,出門之前又遲疑了一下:“卑職還得提醒兩句,希望二位大人在此靜候,莫要出去閒逛。為了保護郡守大人安危,朝廷安插許多高手在衙門內。”
“另外,劉大人早年曾經略西北邊疆,他還帶回來一些西域高手,這些人喜怒無常、藏身不定,若是二位大人不小心撞上他們或許會有一些麻煩。”
王七麟給徐大使了個眼色,徐大湊上去低聲問道:“請問這府衙裡頭都有什麼高手啊?大人你給提點一番,兄弟們好多做注意。”
軍尉遲疑不想說話,徐大伸手塞進他袖子裡對他微微一笑。
見此軍尉也笑了,他說道:“好吧,卑職也該多提醒大人們兩句,劉大人身邊有四位暗衛,他們身手高超、行事詭譎;有一位純陽宮的高徒,劍法無雙;還有一位經常帶在身邊的小僧童……”
王七麟問道:“劉大人現在修習佛法了嗎?”
軍尉說道:“是的,劉大人曾經在西域邊疆為官。西域人多尚佛,所以劉大人也喜研佛法。”
王七麟點頭:“原來如此。”
劉博並沒有輕待兩人,他們三人聊了一會門外便響起腳步聲,聽到聲音軍尉急忙候在門口拉開門。
先是喜歡板著臉的純陽宮弟子柳笙進屋,接著是劉博出現在他們眼前。
此時已經快進入十月下旬,距離雙方上次相遇,時間不知不覺的過去了小兩個月。
與中秋節時候比較,如今劉博清臒一些,他不再穿寬大素潔的書生袍,而是換成了大紅官袍。
雙方相遇後王七麟行禮,道:“卑職王七麟拜見郡守大人。”
劉博輕緩一笑招手道:“請起,你是我親自帶上來的官,你我感情形如師生,所以私下裡你不必叫我大人,叫我一聲文槐先生即可。”
王七麟想到了武威來和武興德,這兩人一直稱呼劉博為文槐先生,所以他們兩個與劉博也是情同師生嗎?
他下意識思索,徐大這邊蹭杆子往上爬:“是,文槐先生。”
劉博和氣的看了看他微笑道:“徐大人還是稱呼本官為郡守大人為好。”
徐大訕笑。
劉博問王七麟道:“小七,你這麼著急來找我,所為何事?”
王七麟看了看柳笙說道:“回稟文槐先生,本官有要事稟報。”
柳笙麵無表情的環抱大劍站在劉博身前,全當沒有看到他的眼神。
劉博笑了起來,說道:“柳笙是自己人,你對他大可放心,我能知道的事他就能知道。”
王七麟說道:“好的,劉大人,本官已經大概查清了書生失蹤案,並且已經找到相關證據,現在特來向大人彙報詳細的案情。”
劉博眉頭一皺說道:“哦?這麼快你就查清了案情?難怪歌帥要將你舉薦給我,你果然是個人才。來,快快坐下,然後將案情說給我聽聽。”
王七麟道:“劉大人,首先我向您彙報這六十三名失蹤書生的情況,他們如今並未死亡,而是變成了一頭頭的羊,被一位大能之士四處放牧!”
“什麼?”劉博目瞪口呆。
王七麟繼續說道:“其次我向您彙報本案隱情,平陽武氏修有逆乾邪術,這個邪術可以剝奪人的命途,這六十三名書生是受益人,他們本來命途普通,但搶走占據了一些有富貴前程者的大好命途。”
“其中有一名受害人是大柳樹鄉的童生,他受害後激怒了大柳樹鄉的土地,土地在九幽地府憤怒告狀,事情牽扯神靈,我先前所說的大能之士就是上古神靈的後人,他接下此狀行走人間,將受益人書生全給變為公羊放牧。”
劉博猛的站了起來,他厲聲道:“這事竟然如此嚴重?你可有證據?否則事情牽扯甚大,不可亂說!”
王七麟道:“卑職不敢亂說,已經得到證據,兩大證據一死一活。”
“死證據是平陽武氏十六代孫武景輝在天師殿橫死,他奪走的是死掉書生馮亮的命途!”
“活證據是大柳樹鄉小印景明,武氏將一名小童生的命途換給了他侄子,他此時就在卑職驛所中嚴加看管!”
劉博皺眉道:“事情是武氏所為?能確定?”
“能確定!”
王七麟很篤定。
劉博沉吟一聲又問道:“這兩樣證據足夠嗎?武景輝此人我知道,他是武氏年輕一輩最有前途的修士,是天師殿中最年少的天師,他竟然已經死了?若他死了,怎麼還能用作證據?”
王七麟道:“他雖然死了,可被他奪走命途的書生馮亮的陰魂未散,卑職可以找到他的陰魂,以他的陰魂做證據。並且逆乾邪術施展後會留下痕跡,這些痕跡就是證據。”
“最重要的是!”
“六十三個失蹤書生沒有死掉,他們依然活著,隻是變成了羊,所以找到他們後將他們變回來,他們都是證據!”
劉博問道:“能找到他們嗎?”
王七麟說道:“那位責罰他們的大能之士並沒有刻意躲藏,隻要文槐先生下令各地追蹤此人和羊群,一定能找到他們。”
劉博緩緩的點頭。
他思索了一會,說道:“小七,你可得想清楚,本案牽扯武氏,一個不好就是汙蔑朝廷命官,怕是要掉腦袋,所以你有確鑿證據嗎?”
王七麟鄭重的說道:“文槐先生放心,卑職證據確鑿!”
“那你有幾成把握扳倒武氏?”他又問。
王七麟想了想,道:“九成八。”
劉博沉默起來,這次他沉默的時間很長,足足一炷香的時間。
沉默之後他問道:“小七,其實本案真相撲朔迷離,如果一直查不出真相將此案擱置個兩三年,等到聖上忘記案情,本案也就算了揭過了。”
說完他凝視王七麟,輕聲問道:“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王七麟抱拳道:“卑職明白,但卑職一根筋、死心眼,既然查出案情真相,就想讓真相大白於天下,給聖上、給受害者、給黎民百姓一個交代!”
聽到這話,柳笙進門後第一次拿正眼看他。
劉博問道:“你想怎麼做?”
王七麟沉聲道:“卑職已經傳令給歌帥、鐘無期金將、太霸銀將、趙霖銅尉,將案情做了陳述,請求他們來平陽府同審武氏。”
劉博點頭。
王七麟又說道:“但武翰林與武景湛父子乃是朝廷高官,若是隻有聽天監審案難免有些專斷,所以卑職請文槐先生同去平陽府,查問武氏!”
劉博端起一盞茶喝了兩口,他放下茶杯後說道:“柳笙,請郡尉大人共令,要屯騎校尉點齊精騎營將士,一日之後,本官要統領他們操練山地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