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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七麟提著鬼影往後走。
這鬼影很古怪,它很輕,像是一團霧氣,而且身影能夠抽搐扭動。
除此之外它跟彆的鬼就不一樣了,沒有什麼神通,起碼沒表現出什麼神通來,王七麟用聽雷在它頭頂比劃著,嚇得它顫顫巍巍。
回到窯子裡,王七麟打了個寒顫,裡麵很冷,冰雪未消。
這樣倒是便於保存屍體了,周聊屍首上有一層積雪,被凍的冰冷堅硬。
王七麟橫了那鬼一眼,鬼影灰溜溜的回到周聊身上。
頓時,堅硬的屍首抖動了兩下緩慢的睜開眼睛,他輕輕搖晃身軀,逐漸的站了起來。
起身之後他臉上露出個僵硬尷尬的笑容,主動衝王七麟點頭哈腰:“大人,您真是威風赫赫、神通廣大!”
王七麟無論如何沒想到它會說出這麼一句話來。
六短漢子何耀子勃然大怒,指著周聊叫道:“呔,你這惡鬼,方才你說什麼來著?你說我家大人的話說的很滿?怎麼樣,我家大人是不是把話說滿了?”
他強調了‘我家大人’的稱呼,說出這四個字的時候,語氣特意加強。
周聊伸手搓了搓臉讓冰冷僵硬的麵容柔和起來,隨即他露出諂媚的笑意說道:“大人神威蓋世,小鬼欽佩不已……”
“滾蛋,”王七麟打斷他的話,“說,你是什麼玩意兒?”
周聊臉上露出一絲悲涼,他說道:“我即使說了,大人又會信我的話嗎?不,大人不會信的。”
“少嗶嗶,你先把話說出來再看我家大人信不信,你不說話你怎麼知道我家大人信不信?”何耀子踏前一步怒目而言。
很像那麼回事。
周聊畏畏縮縮的看著他道:“兄台請勿發怒,咱們誰也沒害了誰,所以有話可以好好說對不對?”
何耀子瞪了他一眼吼道:“少給本官拉關係,誰跟你是兄台?本官聽天監官差,怎麼會與你這樣的邪魔扯上乾係?”
“還說什麼誰也沒害了誰!明明是你想害死我們三個,幸虧我家大人神功蓋世又有蒼天庇佑,我家兄弟也算勇猛,否則這次就讓你得逞了!”
“說!你到底什麼鬼?”
周聊再度苦澀一笑,他說道:“我不是鬼,其實我也不知道我是什麼玩意兒,我接下來要說的話,你們未必相信。”
“你們以為我是鬼,實際上我曾經是鬼,我做鬼的時候普普通通、平平無奇,也沒做什麼惡事,然後有一天碰到一個自稱孫禪師的高人,他見了我之後說我……”
“孫禪師?”王七麟打斷他的話反問一聲,他覺得這個名字很熟悉,可是一時又想不起在哪裡聽人說過。
周聊點頭道:“對,他叫孫禪師,非僧非道、似僧似道,明明是個禿頭和尚卻穿道袍,穿道袍卻喜歡敲木魚。”
一道電光在王七麟腦海中劈過!
聽到這裡他記起了誰與自己說過這人,謝蛤蟆!
當初他在牌坊鄉給黃化極解決了無極浮屠塔中的副將惡鬼後,老將軍給了他一本抱樸子。
然後他將經書拿給謝蛤蟆看,謝蛤蟆說這是孫禪師手抄本,並說此人有大神通,一朝悟道踏海去往東瀛之島。
周聊繼續說:“孫禪師說我古怪,我不知道他對我做了什麼手腳,他衝我出手,我以為我要被打得煙消雲散了,可是我卻沒死。”
“那你就還是個鬼。”何耀子不屑的說道。
周聊鄭重其事的搖頭:“不,我不是鬼了,因為我知道自己的情況,我是鬼的時候可不能附到人屍上說話,也沒有現在這麼正常的思維。你們瞧,如果不是我起了壞心眼想要害你們,你們會發現我的異常嗎?”
何耀子沒話說了。
周聊再次說道:“還有,我不是鬼,鬼現在很害怕我,就像剛才那些凍死骨,它們就非常害怕我,所以我才能將它們收歸於這座神龕中。”
王七麟聽到這裡有些吃驚,道:“鬼害怕你?那你莫非是個聻?”
南朝時期有一本神書叫《幽明錄》,此書有言,說人死為鬼,鬼死為聻,鬼畏聻也,如人之畏鬼。
得到這判斷,王七麟本想審訊這周聊得到黃君子消息,然後就滅了這貨。
可是現在他發現周聊不是普通的鬼,而是他從未見過的聻,這樣便來了興趣,他要帶回去給謝蛤蟆看看。
除了要帶走周聊他還收拾起了神龕和捆仙繩,這兩樣東西有點神奇,得沒收。
窯洞裡頭一片森寒,何耀子很主動的將驢車給拆掉燒了一大攤篝火。
這有這攤篝火在,他們總算可以避避寒了。
王七麟烤著火問周聊關於黃君子的消息,周聊還真是知道。
他詫異的看向王七麟,問道:“你今夜之所以以身為餌引誘凍死骨現身,就是為了探查那個傻子的消息?”
“對。”
聽到這話,周聊忍不住仰天長歎:“凍死骨死的冤枉啊!大人,那個傻子在你們聽天監呀!”
王七麟驚愕道:“怎麼回事?他被聽天監抓走了?”
周聊說道:“是你們聽天監的大人找到我,讓我去抓的他!就是前天淩晨抓到的他給送去的!”
王七麟猛的站了起來,問道:“是哪個人要的他?”
周聊說道:“本地大印,趙榮生!”
王七麟頓時沉默不語。
趙榮生是俞馬縣大印,但這人嗜賭如命、不務正業,王七麟研究過這位手下,他當時看過趙榮生的所作所為後覺得他是個聰明人,故意藏拙來迷惑武氏,以此保全自己。
所以儘管昨晚在客棧裡聽到車把式們對趙榮生不屑一顧,他卻依然對趙榮生充滿興趣。
他以為趙榮生可以成為自己在當地的好助力,這人應該還沒有被武氏給拉攏。
但是現在得知他與抓走黃君子有關,他心裡就警惕起來。
黃君子剛從下九門地牢救走一些被拐的孩子,然後趙榮生就找人抓了他,從這點來看有些耐人尋味。
趙榮生是不是與刑天祭有關係?
夜裡雪地南行,王七麟沒有連夜去往三星廟,而是選擇避一避夜裡的風雪,待在篝火旁打坐練功。
期間他看向造化爐,捆仙繩與那古怪神龕一起被吸了進去。
造化爐下有五道通紅火焰圍著一道青色烈焰,另外螣蛇在遊走,它鼻孔嘴巴吞吐之間隱隱有煙霧翕動。
來自淨屍的七道紅色烈焰被它吞掉兩道,看樣子要用兩道紅色火焰煉出一道青色烈焰。
這讓他大為好奇。
他以為都是五道紅色火焰煉出一道青色烈焰,如今再看並非如此,紅色火焰之間或許也有高低之分。
天亮之後,青色烈焰還是沒有煉出來,他帶人先行返程。
他回到三星廟的時候謝蛤蟆已經回去了,看到他帶著三個人到來便問道:“咦,七爺昨夜收獲匪淺?”
王七麟笑道:“對,確實收獲巨大,而且道爺你看他是個什麼東西?”
何耀子急忙將周聊給押了出來。
謝蛤蟆打眼仔細看去,他繞著周聊轉了一圈,臉上露出耐人尋味的笑容。
徐大則看向何耀子兄弟,問道:“這兩個又是什麼東西?”
何耀子挺起胸膛叉手行禮:“回稟上官,卑職聽天監力士。”
何猛子:“啊巴啊巴。”
徐大震驚了。
他仔細端詳兩人,道:“老話說人不可貌相,你們倆是有什麼絕活嗎?竟然能被七爺看中,這有點不一般。”
何耀子正要說話,八喵和九六打著哈欠歪歪斜斜的走出門來。
它們一出門正好看到周聊,隨即眼睛瞪大了,八喵站起來拉開拳架、九六呲牙狠了一個。
周聊麵無人色,雙膝一軟跪在地上。
謝蛤蟆衝王七麟笑道:“這東西與你說它是什麼?看來它自稱的身份把你給震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