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老大一聲大叫,口中噴出來一道黑霧,他整個人像跳水一樣縱身往黑霧中跳去。
狂風滾滾,一個俊逸非凡的青年和尚如猛虎下山般撲來,馬老大半截身子已經鑽入黑霧中,和尚一步邁出好幾丈,兩步上去抓住了他的腳腕。
“阿彌陀佛!”
馬老大被硬生生給拖了出來。
王七麟換下綾羅外衣收起扇子,遞給徐大道:“收好了,這是我娘給我準備的過年新衣裳,它要是有個褶,我娘會揍你!”
徐大驚愕道:“七爺你這話啥意思?大娘不是這種人,大爺就是把這衣裳丟了她也不能打我。”
王七麟解釋道:“這衣裳出問題,她會揍我,我會揍八喵,八喵會揍你,歸根結底還是我娘在揍你!”
徐大悻悻然。
沒天理,大爺連個貓都打不過?
漢子們一哄而散想逃跑,兩端巷子口各有力士陰沉著臉殺進來,一人一個將人抓走。
最後謝蛤蟆一手提著褲腰一手提著個漢子出來:“老道士上個廁所也不安生,還有人想爬廁所跑呢。”
徐大關心的問道:“那你擦屁股了嗎?”
謝蛤蟆一愣:“這是重點嗎?”
王七麟走向馬老大,道:“你們禦鬼殺害趙六斤、趙七一兄弟,兄弟兩人告到了閻王殿,閻王爺將消息遞給了本官,要本官抓你們斬首送去十八層地獄,所以你們跟本官走吧。”
馬老大一行人瘋狂磕頭:“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王七麟歎氣道:“你們光說有什麼用?要是真想活命,那就把身家都拿出來呀,這樣本官可以網開一麵,去找閻王爺求求情,放你們一馬。”
馬老大叫道:“小人把錢都存進了錢莊,一共有五十二顆金銖,隻要大人願意放小人等一馬,小人願意將錢都孝敬您!”
王七麟道:“去取錢。”
馬老大一怔,真的可以?
王七麟信誓旦旦的舉手:“本官對天發誓!”
馬老大本來就已經亂了陣腳,又見他真的衝天發下重誓,便膽顫心驚的帶著王七麟去錢莊把錢取了出來。
王七麟對徐大點頭:“把贓款收好,把馬牽過來。”
舒宇酷酷的牽著馬走來。
王七麟放開駿馬對馬老大等人說道:“本官言而有信、說到做到,說放你們一匹馬就一定會放你們一匹馬,而且這事本官自己做主了,不用去找閻王爺請示,若閻王爺有意見,讓他晚上來找本官就是。”
他拍了拍馬屁股,駿馬甩鬃奔行而去。
“剩下的全帶回去,審起來太麻煩,直接全判死刑吧。”王七麟淡淡的說道。
此時天色已經黑了下來,聽到這話馬老大麵容猛的猙獰,他大叫道:“欺人太甚!既然如此,那咱就一起死吧!”
他雙手一合,兩個拇指上各亮出一枚扳指,接著他眼睛一亮,兩個扳指上各鑽出來一個身穿紫衣的大鬼。
“給我殺!”
兩個大鬼發出淒厲叫聲,鬼爪上甩出一條黑霧凝聚而成的鎖鏈往四周甩去。
王七麟動都沒動,甚至看都沒看這兩個拘魂鬼一眼。
馬明向前一步脫下上衣,佛光動蕩,馬頭明王嘶吼著出現。
兩個拘魂鬼轉身往死玉扳指裡鑽,但馬頭明王下手很快,一條手臂抓住一個鬼,撕扯著跟吃燒雞似的給吃掉了。
馬老大傻了。
王七麟樂了,他身影一閃上去抓住他的手腕一甩,馬老大的兩個手掌便脫臼了。
他摘下兩枚死玉扳指扔給徐大,笑道:“徐爺以後要變成指環王了。”
徐大美滋滋的戴到手上看了起來,道:“指環王?嘿,大爺喜歡這個綽號,以後大爺就叫指環王了。”
他們押著人回到驛所,楊大嘴送來一張請帖:“七爺,府尉羅綺大人送來一張帖子,說要宴請您吃個飯。”
王七麟問道:“誰送來的?”
楊大嘴說道:“是一名捕頭。”
王七麟接過請帖麵無表情的撕掉了:“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樣子,不能一邊當婊子一邊還要立牌坊。”
謝蛤蟆苦笑道:“七爺你這也太生性了,老道士知道沒能救下趙家兄弟讓你心裡不舒坦,可你這樣太得罪同僚了。”
王七麟說道:“既然道爺這麼說了,那就找個理由應付他,告訴他今晚我沒時間吃飯,要去山裡抓山鬼,他要是不信,歡迎他派人來監督。”
府尉羅綺出自上原府的豪門羅氏,是地方豪強勢力,這個在隋唐以前是門閥勢力,像聽天監鐵尉級彆的官吏都是受製於人家,所以謝蛤蟆不希望他和羅綺鬨僵。
王七麟倒是不想和羅綺產生矛盾,但羅綺宴請他肯定是給苗萬春脫罪,而苗家草菅人命,他絕不可能放手不管。
至於麵子?
你它娘的又不是老天爺又不是我爹娘,然後還想讓我買你的麵子,這樣很難辦啊!
這點他還真是猜對了。
羅綺宴請他正是與苗萬春有關,今日衙門休沐,他在家裡修身養性,然後自家的遠方表弟哭哭啼啼上門了。
其實羅綺挺討厭這種親戚的。
就因為祖上想學武氏經略上原府,於是往外四處嫁閨女,想以此收服上原府各大家族,所以如今給他們這些後輩遺留下無數禍患。
武氏的發展之路沒那麼好複製,羅氏東施效顰,最終族裡閨女姑娘沒少往外嫁,稱霸上原府的路卻沒走多遠。
反正其他家族美妞照收、坑照挖,把羅氏祖上氣的很厲害。
這點從他們祖上壽命能看出來,並不是羅綺在瞎猜。
到了如今遺禍開始荼毒他們這一代人,上原府中真正的強勢家族從不因為姻親關係而賣羅氏的賬,倒是一些破落家族緊緊抱著他們大腿,動不動就上門拉關係、談親情,羅綺從小就痛恨這點。
苗萬春是聰明人,他看出了這點,恰好苗家日子過的還不錯,所以他平時一般不來麻煩羅氏。
為此,羅綺還挺喜歡他的。
結果他是個老陰閉,不出手則已,一出手王炸,今天哭哭啼啼上門找到羅綺承認了自己所作所為,說了王七麟要從嚴治他的結果。
羅綺跟烤鴨一樣,頓時被架到了火堆上:救還是不救,這是一個問題。
他琢磨了一番,最終還是決定出手相救,主要是他覺得這事不難辦,苗氏不過害死兩個窮酸百姓而已,這種人缺衣少食說不準都熬不過這個冬天。
所以,苗家不過是讓他們提前死了幾天罷了,不算大事。
他覺得王七麟會給他麵子,大不了到時候給這戶人家賠點錢——賠上幾十個的銀銖,大不了賠幾個金銖,對窮人家來說這買賣已經算很好了。
然後他和苗萬春等啊等,等到了一張回帖,帖子洋洋灑灑一大堆字,字寫的是很好看,蒼遒有力、力透紙背,但字裡字外的意思就不大好看了:
聽天監晚上要抓鬼,沒空吃飯,羅大人要是不信,可以安排幾個人去親自看看。
羅綺看後大為震怒,他一把將帖子拍在了桌子上:“砰!”
苗萬春屁股下跟抵了一根驢鞭似的,蹭一下子跳了起來,臉上有水嘩啦啦的往下流:“親表哥,是不是王七麟那泥腿子不給你麵子?”
羅綺陰沉著臉說道:“王七麟,嗬嗬,看來外界傳聞一點沒錯,此人性情乖張、目中無人!他扳倒一個劉博以為自己就牛逼了嗎?”
琢磨了一下,他不得不承認這點確實牛逼。
於是他改了話,冷笑道:“他能扳倒劉博那是算他聰明,竟然知道將劉博從上原府調去平陽府才動手,若是在上原府,就憑他那點手段、那點人手豈能成事?”
“這小子或許還不知道上原府的水有多深,他還以為這裡是平陽府呢,以為認武翰林為乾爹就能橫著走?”
“既然如此,他做初一彆怪我做十五,我讓他見識見識郡城的手段!”
聽到這裡苗萬春內心狂喜,他一心想把羅綺綁上自己的戰車,隻要兩人同氣連枝,那不怕聽天監重罰自己。
但這點不能展現出來,他佯裝抹淚用袖子擋住麵容狂笑,並用袖子裡的大蔥葉片一個勁的抹眼皮子。
於是當他放下袖子,又是淚水漣漣:“親表哥,都怪表弟,是表弟給你添麻煩了,表弟不能再麻煩你,據說這王七麟與武翰林關係匪淺,你莫要為了表弟而開罪武翰林。”
“要不然算了,表弟先行去聽天監,這王七麟想做什麼就讓他做吧,哪怕要砍了表弟的頭也沒關係。無論如何表弟多謝親表哥的仗義援手,此生難報恩情,來生做牛做馬!”
羅綺喝道:“休要哭哭啼啼作婦人姿態!王七麟自從來了上原府,仗著有金將令張揚行事、四處禍害我上原府名流,早就有許多人看他不順眼了!”
“你這件事,我管定了,我倒要看看一個小小的鐵尉能怎麼在上原府裡翻起浪花!”
苗萬春更是欣喜,舉起衣袖擋住臉一邊笑一邊往眼皮子上抹蔥葉。
羅綺轉了幾圈,忽然說道:“這王七麟在回帖裡給我下套,他以為我不好意思派人去監督他嗎?”
“哼!我不光要派人,還要派一個他意想不到的人!”
“春表弟,你今夜帶人給我親自去聽天監。”
苗萬春臉上的欣喜之情陡然凝滯,這下子他真哭了:“親表哥,表弟若是去了聽天監,可就再也見不到你了。”
羅綺擺手道:“彆怕,你不是自己去,我會派人去協助你,今晚你是去試探他,王七麟若敢動你,我明日就找武大人參他一本!”
“他今晚要是不動你,說明他是銀樣鑞槍頭,以後你便無需再害怕了。”
苗萬春有心拒絕,可惜他沒有拒絕的底氣,隻能哭著答應、哭著退走。
羅綺陰沉著臉拿起茶杯想喝水,結果他剛才一直在屋子裡轉起圈,把自己轉迷糊了,竟然拿起了苗萬春的茶杯。
他正要放下茶杯,忽然嗅到杯子上有一股奇怪的味道:“什麼味?這紅茶怎麼會有大蔥的味兒?奇哉怪也!”
隨即他猛的將杯子摔在地上,破口大罵:“什麼親戚?這是狗親戚!真是狗親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