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七麟身影如電射進去,一把抓住徐大肩膀準備情況不妙往外退,結果屋子裡並沒有埋伏,隻有兩個紙人。
一個紙人端坐在地,一個紙人在不住的磕頭。
都不是活人。
兩個紙人身形如正常人一般大小,穿著正常人的衣服,坐在地上的是女人,抹著濃厚的腮紅和口紅,頭上還有馬尾做的長發披散。
磕頭的紙人是個男人,五官清晰,栩栩如生。
八喵進屋後用後爪撓了撓耳朵,滿臉狐疑:這是碰上同道了?喲嗬,這磕頭的技巧不錯。
王七麟沉聲道:“徐爺你是江湖越老膽子越小,這有什麼好怕的?”
徐大微微仰臉伸出手往上指了指。
王七麟抬頭,看到一個人趴在房梁上默默的看著他們。
沒有聲息!
兩個紙人在燈光下磕頭,屋梁上有個活人麵無表情的往下瞪著看,徐大一進來就碰到這麼個場景,沒被嚇死已經算他膽子大了。
屋梁上的漢子一動不動,目光呆滯。
王七麟甚至感覺他也是個紙人,過分逼真的紙人。
謝蛤蟆是玩紙人的好手,他進來後大概掃了一眼,搖搖頭道:“隻有如生紙人幾分形態,並無風骨更無神韻。”
聽到這話屋梁上的漢子跳了下來,木愣愣的問道:“你會如生紙人?”
王七麟問他道:“你是向先生?”
漢子沒看他,還是看向謝蛤蟆。
八喵又控製不住自己的小暴脾氣了,抖了抖爪子要上去開撓:沒聽見我爹問你話呢?你它釀是怎麼做到把我爹的話當放屁的?
王七麟拎住它頸後皮,八喵跟點了穴似的一動不動,可是眼睛還是瞪得老大,一隻貓爪子往前指。
跟個路標似的。
徐大端詳這漢子,低聲道:“七爺,有點古怪,大爺看他是個傻子呀。”
竇大春探頭探腦的從門口往裡看,再度變成等待被捶的地鼠樣。
後麵的金輝道長一把將他推了進去,沒好氣的說道:“竇捕頭你膽子如此之小,怎麼庇護上原府百姓安危?”
竇大春訕笑道:“小心駛得萬年船,謹慎行事,要謹慎行事。”
他的手死死摁在腰刀上,目光一直瞄那倆紙人,然後雙腿跟跳街舞似的抖來抖去。
王七麟再次問話向先生,但不管他問什麼,這漢子就是盯著謝蛤蟆看。
八喵給徐大使眼色。
徐大了然,提起狼牙棒喝道:“你擱這裡又是裝神弄鬼又是裝逼,幾個意思?以為大爺不敢弄你是不是?好,那來吃大爺一棒吧!”
狼牙棒帶著呼嘯聲劈下,漢子連眼睛都沒有眨動,也沒有去躲避,就當眼前隻是一根枯草被風吹過。
徐大握住狼牙棒。
此時棒子已經貼到了漢子的額頭。
徐大不得不服氣,悻悻道:“行,算你狠,七爺我沒轍了。”
謝蛤蟆沉聲道:“不錯,老道士會做如生紙人,如何?”
漢子直接跪倒在地:“請道長傳授技法。”
謝蛤蟆搖頭道:“無量天尊,你不必下跪,老道士不會傳你這門法術的。”
漢子磕頭:“你一定傳。”
王七麟問道:“你起來,本官有事要問你……”
漢子對他的話如耳旁風一樣,壓根不管不顧。
王七麟終於惱了,扔掉八喵上去一把提起他喝道:“聽不到本官的話嗎?”
八喵站起來:“喵喵喵!”
漢子道:“聽到了,但我回答你,你能讓這個道長教我如生紙人的法術嗎?”
王七麟一時語塞,漢子露出個不知是哭是笑的表情,又跪下了。
八喵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執著於下跪,它懷疑這裡有什麼蹊蹺沒被自己看透,於是搖搖晃晃做街溜子狀,走去漢子跟前扯著脖子往左右看了看。
它還是沒有看出有什麼蹊蹺,便撇撇嘴走了。
糊弄喵爺呢?
幸虧喵爺沒跪,否則豈不是白跪了?
喵爺下跪雖多,卻沒有一個是白跪的!
跟著看熱鬨的金輝道長等人已經不耐煩了,說道:“王大人何必與他廢話?他就是在裝瘋賣傻,帶回衙門讓竇大人直接上大刑伺候,看他說不說實話!”
竇大春愣了愣,憑什麼?憑什麼上刑這種事就讓我來乾?我不要名聲的嗎?
王七麟點頭,這時候漢子扭頭看向他喃喃道:“王大人,七爺,聽天監,你是從九幽之地詔令陰兵誅殺了一些惡鬼的王七麟大人?”
王七麟再點頭。
漢子又衝他跪下了:“王大人,你幫我一把,你問什麼我都說!”
王七麟冷冷的說道:“你沒有資格與本官談條件。”
漢子說道:“你幫我一把,我將祖傳的寶貝給你!”
王七麟說道:“本官不與任何罪犯講條件,你還不明白本官的意思嗎?”
“現在你麵前隻有一條路可以走,回答本官的問題,然後咱們再談彆的!”
漢子痛快的說道:“你問。”
王七麟問道:“你認識不認識老齋?”
漢子道:“認識,但他已經死了,你要找他的話晚了一步。”
這話回答的過於乾脆利索,以至於王七麟一時無言以對。
怎麼個意思?
“他是怎麼死的?”謝蛤蟆接著問道。
漢子臉上露出一絲迷茫,說道:“我不知道,是我殺的,但也算不上是我殺的。”
“彆跟我打啞謎,”王七麟厲聲道,“你把話說清楚!”
漢子說道:“他命不久矣,孤苦一人,於是我與他協商互相幫忙。”
“我給他一枚朝思暮香,給他買了他要的青衣和靴子,給他做了壽枕和壽被,以後還會給他送紙錢、上香和掃墓。”
“他給我幫個忙,去九幽幫我接我娘子回來……”
謝蛤蟆急忙解釋道:“他說的朝思暮香就是我道家的雲煙丹,一樣東西。”
不能再被人誤會自己翻車了!
竇大春這邊卻猛的一拍額頭叫道:“我記起你是誰了,你叫向培虎!你娘子在十月被人殺害,但你一直跟人家說你娘子還會回來,對不對?”
向培虎點點頭說道:“對,是我,我娘子就是會回來,她答應我了。”
他看向其他人又說道:“我答應她的事都做到了,她也答應我了,說她還會從陰間歸來。”
“可是她一直沒有回來,我不知道為什麼,於是我想找人幫我去陰間幫忙看看出什麼事了,她怎麼一直沒有回來,要是能幫我把她帶回來就更好了。”
聽著平淡的話語,王七麟一行人表情逐漸呆滯。
這是什麼思維?
徐大忍不住問道:“兄台,你就因為你娘子安慰你的話,然後你就殺了五個人?”
向培虎猶豫道:“我、我殺了人嗎?他們壽命已到,我給他們算過的,他們壽命就在那天終止。我去與他們說了,他們也信了,如果他們不信,我不會殺他們。”
“這是個瘋子!”金輝道長忍不住說道。
向培虎搖頭道:“我不是瘋子,我說的是真話,不過我知道你們不信,沒人信我的話,但我娘子信。”
“我也信我娘子的話,她說她會回來,不過一直沒回來,所以我需要找人去陰間幫忙看看她是不是發生什麼意外了。”
“我問過二十六個人了,有二十一個不願意與我互相幫忙,那我沒有殺他們,可是他們還是全都死了。”
王七麟驚駭的看向謝蛤蟆。
謝蛤蟆仔細端詳向培虎,問道:“你能算破人的生死,你會數水記遺之術?”
王七麟對數水記遺之術印象深刻,當初他在平陽府桂花鄉走陰的時候碰到過一個陰差就會這法門。
向培虎搖頭。
謝蛤蟆又問:“那你會聽沙算天?”
向培虎再次搖頭。
王七麟道:“向培虎,你說實話,你怎麼會知道他們的壽命?”
向培虎猶豫起來,他看向眾人,吞吞吐吐。
金輝道長輕蔑一笑,說道:“無量天尊,怎麼沒話說了?說謊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吧,對嗎?”
向培虎握了握拳頭,他看向王七麟問道:“我不能隨便說出答案,但你要是願意答應差遣陰兵去救我娘子……”
謝蛤蟆輕聲歎道:“無量天尊,老道今天也是昏了頭,這麼明顯的答案在眼前,竟然愣是沒有看到。”
“你不是香工,你是香客。”
“原來你已經修成了地煞七十二香譜,能算人壽命!”
向培虎吃驚的看向他,謝蛤蟆挺起胸膛微笑道:“從你的職業猜出你的真實身份,並不是難事。”
徐大和竇大春紛紛亮出大拇指:“道爺牛逼。”
道爺回以中指。
向培虎搖搖頭說道:“不,我沒有那麼厲害,我修成了天罡三十六香譜,正在修習地煞七十二香譜,但還沒有能修成。”
“所以我不能自如算人的壽命,隻能隱約算出一些端倪。不過越是壽命到大限者,我算的越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