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犬子靈前堅持著行了拜堂禮,然後扔下一樣東西給我們,說她與我家大兒已經情定終生,她生是我家大兒的人、死是我家大兒的鬼,我們既然逼死了她的男人,她就要讓我們沒有好報!”
“壞事就此發生!”
“從第二天午夜開始,到了子時便有迎親的聲音在我家響起,可是左鄰右舍聽不見,隻有在我家才能聽見!”
“家裡的燈籠都亮起了紅光,這燈籠一照,能看見牆上門上窗戶上到處都有血紅的怪影子!它們吹吹打打、抬著轎子、燃放鞭炮,竟然是一群鬼來娶親!”
“而我家小兒開始發狂,說他不願意當贅婿、不願意嫁出去。”
聽到這裡王七麟習慣性皺眉,他低聲問謝蛤蟆道:“大年初一這種日子,不是應該沒有詭事發生嗎?”
謝蛤蟆也低聲回應道:“不錯,所以那古怪的新娘子是頭七來鬨的,出事的時候是初八,這時候年已經過去了,有詭事發生很正常。”
王七麟點點頭。
他問程福波道:“家中出了詭事,你為何不報給聽天監?”
程福波說道:“家裡鬨了冥人娶親的事後,小老兒也想去報官,但是初九那天小老兒有親戚來走訪,知道了小老兒家中怪事後,他便給介紹了一位仙家高人,說他很厲害,而且與聽天監的李大人是老朋友。”
“這高人果真有能耐,他當天便在小老兒家中住了下來,並趕走了子時又到來的冥人迎親隊伍。”
說到這裡,程福波開始遲疑起來。
謝蛤蟆溫和的稽首說道:“無量天尊,施主如今境遇,應當自己清楚,貧道奉勸施主敞開心扉、坦誠相待,將所有真相告知老道,如此老道才好助你。”
程福波吱吱嗚嗚的說道:“反正、反正那仙人很厲害,他護住了我家周全,然後吧,嗯,然後、然後他花費了幾天時間,將冥人遺留在我家小兒身上的姻緣給封印起來,讓小老兒給送走……”
“結果你確實把這封印給送走了,可是今夜它又回來了!”謝蛤蟆接上他的話說道。
程福波默默的點頭。
他又猛的反應過來:“我家門房曾經說有道士求見,結果小老兒去了門外卻沒見到道士而是見到了這封印的邪物,莫非他說的那道士就是道長?”
謝蛤蟆麵色沉重的說道:“無量天尊,施主猜測不錯,正是貧道。”
程福波大驚。
謝蛤蟆接著說道:“貧道是為了救你一家!你被人給騙了,這人是不是與你說,他用換災之法來救你小兒?”
程福波下意識點頭。
謝蛤蟆搖搖頭說道:“換災之術它有講究,本來糾纏著你家的隻是一群修煉有成的狐族,它們頂多想要讓你兒子入贅。可若是用了換災之術去害人,且是助紂為虐,那你家到時候從上到下都要背上孽債,最終你們程家是要絕後的!”
程福波下意識叫道:“怎麼會這樣?”
謝蛤蟆歎息道:“你家被人利用了,聽貧道細說,正常而言這換災之物要放到路口、集市這種人來人往的地方,誰倒黴災厄就轉移到他身上。”
“這麼做是有講究的,屬於物競天擇,貪心拿走換災之物的人是命中有此一劫,這叫命犯太歲,所以對於使用換災的人家來說不算大罪孽。”
“卻有一種情況例外,換災的人家沒有將災物放到人多的地方讓命犯太歲得去,而是特意放入一戶人家家中去害人,這就是大罪孽了!”
謝蛤蟆到了這裡正色看向程福波道:“貧道猜測不錯的話,那人是教導你們這換災之物必須得放到某個地方去的,是麼?”
程福波費勁的吞了口唾沫,卻狡猾的沒有立馬回應。
而嚇破膽的程氏急忙點頭。
謝蛤蟆道:“這一切是有黑手在幕後操縱,你們一家被人給利用了,你家大兒應當不是自殺的,他是死於非命!”
程氏震驚了:“道長你是怎麼知道的?”
謝蛤蟆沉著的說道:“唉,事情難辦了,去把包袱打開,老道要看看裡麵是什麼災物。”
程福波囁嚅道:“可是、可是這災物,它不能打開呀,誰打開了,災厄就會轉移在誰身上。”
謝蛤蟆搖頭道:“災厄一直在你家中,你還不明白嗎?你們家被人算計了,怕是要滿門絕後!”
迷迷糊糊的程福波無話可說,隻好去膽顫心驚的打開了包袱。
包袱裡頭是一個木盒子,打開木盒子露出個扁平的瓷器圓盒,上麵密密麻麻全是鳥的圖案,王七麟仔細一看,全是交頸鴛鴦!
謝蛤蟆道:“是個壓箱底?”
程福波沮喪道:“對,是個壓箱底。”
兩姓聯姻,男娶女嫁,男方家裡出聘禮和彩禮,女方家裡則要出嫁妝。
嫁妝分為六大件和七小件,尋常人家隻會給七小件或者六大件中的某一樣,隻有大戶人家才會給齊六大件。
其中七小件是痰盂、紅尺、花瓶、銅盤、銀包皮帶、龍鳳被和龍鳳碗筷,這些東西都比較好準備。
六大件就要講究多了,分彆是妝匣、拔步床、悶戶櫥、樟木箱、子孫寶桶和壓箱底。
這裡的壓箱底便是一個瓷器盒,打開後裡麵是春宮圖,這是娘家人給閨女的床上指點。
謝蛤蟆打開瓷器盒看了看,又遞給王七麟讓他看。
王七麟說著我就不看了,然後接過來仔細的看。
哎娘來,他的臉頓時紅了。
謝蛤蟆說道:“老道讓你看,是讓你看裡麵的異常。”
程福波茫然的問道:“它有什麼異常?小老兒當初看過了,它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個壓箱底。”
王七麟定睛看去,瓷器盒子內是四幅圖畫,一共四男四女,捉對廝殺。
很普通的四個姿勢,這些他在夢裡見的多了,這沒什麼異常。
他看四個男女,線條複雜、用色鮮豔,可也是沒有異常。
謝蛤蟆翻過瓷器盒子讓他看盒底。
盒子地上也有線條,單單描繪了四個毛茸茸的小尾巴!
王七麟猛的反應過來,他記住四個尾巴的位置看向盒子內部,恰好是在四個姑娘屁股的位置。
描繪在瓷盒底的四個小尾巴,像是原本長在姑娘屁股後麵結果穿透盒子露出在了盒子底。
謝蛤蟆說道:“狐嫁女,這是狐嫁女的嫁妝。你們拿走了人家的嫁妝,等於要娶人家的姑娘,難怪會有狐族來糾纏你家兒子。”
程福波著急的叫道:“道長您明鑒,這不是我家拿的人家東西……”
王七麟說道:“這也不對吧?如果說是程家拿了狐族嫁女的嫁妝,那也應當是狐族把姑娘嫁過來,可根據程老丈的說法,這明明是狐族要讓他們家兒子入贅。”
謝蛤蟆笑道:“你的確發現了重點。”
“狐嫁女不是壞事,相傳每有狐族出了要嫁到人間的女兒,它們全族會大張旗鼓的準備嫁妝,到時候接收了男方聘禮和彩禮,再辦婚禮、送女兒入人家,成就一段好姻緣。”
“這樣是往外嫁姑娘去給人家做媳婦,狐女嫁入夫家後不管為妻為妾,都要恪守人間規矩,要相夫教子、要三從四德。”
“但若是有人隻收了狐族的嫁妝卻不給聘禮和彩禮,那狐族就會反過來把這人收進族裡去當贅婿,到時候這人就得給它們鞍前馬後、為奴為婢了!”
說到這裡謝蛤蟆笑吟吟的看向程氏夫婦問道:“你們給人家狐族聘禮和彩禮了麼?”
程氏夫婦慌張的流下眼淚。
王七麟也很慌張,他得趕緊攢聘禮和彩禮,並且以後不能亂收綏綏給的東西了。
謝蛤蟆又問道:“你們請來的那位高人叫甚名誰?他修的是什麼法術?為什麼要害你們家裡?”
程福波說道:“高人叫祖先生,住在姚家口。他是我們綠波縣最有名氣的方士大師。年紀已經過百,但是鶴發紅顏,道術高強,我們聽天監的李大人有時候還要去找他幫忙解決事呢。”
到現在為止,一切都明了了。
王七麟對九六點點頭道:“把他們叫進來。”
九六一蹦一跳的跑出去,很快帶著徐大、李塔等人走進來。
程福波看到李塔大吃一驚,下意識跪下叫道:“李大人?”
李塔還不知道他身上的事,便點點頭扶他起來。
王七麟找他問道:“姚家口有個祖先生?”
李塔點頭:“對。”
“連夜帶人去找他,控製住他。”王七麟斷然下令,他不喜歡隔夜辦事,容易出問題。
李塔說道:“不用控製了,他已經死了。”
“什麼時候的事?”王七麟與謝蛤蟆異口同聲的問道。
李塔說道:“兩天前!”
程福波夫妻的臉色一下子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