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七麟再次用鐵尉印拍桌,滿臉肅穆的問道:“程福波,你家大兒被害真相,你願意告訴本官嗎?”
程福波茫然的說道:“什麼真相?大人,小老兒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呀。”
王七麟歪嘴冷冷一笑:“很好,你不太明白,那本官就提點提點你。”
“你說你家大兒是掛樹枝自儘而死,是嗎?”
程福波慌張的點頭:“大人請明鑒,一點沒錯呀,他正是自儘而死,這點我家的鄰舍都能作證,其實就是我家後麵的丁老四先發現了他上吊!”
“而且這事衙門也有記述,仵作去驗過屍的,我家大兒正是死於啥頸骨脫離,舌頭外伸、麵龐充血變青,他說這就是上吊死的。”
程氏跟著說道:“不錯,大人您明察呀,他就是上吊死的。”
王七麟搖搖頭說道:“但是本官詢鬼問到的卻不是這回事!”
“你大兒是被人掐死的!”
“掐死也會造成舌頭往外伸、麵龐變青的樣子。”
程家老兩口吃驚的瞪大眼睛:“啊?”
王七麟深深的看了兩人一眼,問道:“程銀寶是你們倆的親生兒子,那程金寶就不是嗎?二位,手心手背都是肉呀,你們兩位平日裡偏袒程銀寶就罷了,在程銀寶殺了程金寶這件事上,你們竟然還要偏袒這小兒子?”
此話一出口,滿堂皆震驚!
李塔下意識喝道:“你們兩個還不說實話?!”
王七麟站起來走到堂前,看著老兩口忍不住搖頭:“你們太過分了,程金寶又孝順又老實,可惜嘴笨不會哄你們開心。”
“而程銀寶卻是個敗家玩意兒,僅僅因為他嘴甜會哄人,你們就處處偏袒他?”
程福波震驚的說道:“沒有,大人,我們沒有!”
王七麟斷然道:“彆否認了,本官已經詢鬼問出真相了!”
“真正拿到狐嫁女嫁妝的是程金寶,這程金寶去年湊巧救了一頭狐狸,那狐狸感恩於他,便願意委身下嫁。狐族收下了程金寶的聘禮,隻不過程金寶也不知道自己隨手給狐族的東西,會被他們當做了聘禮。”
“但是程金寶後來知道自己走了桃花運被狐族看上,他將這件事告訴你們,本想讓你們高興,讓你們知道你程家要發達了。”
“可是程銀寶嫉恨在心,他得知狐女嬌媚且有神通,於是便起了垂涎之心,他想做狐族的女婿!”
“他從小就搶哥哥的東西,每次搶你們都偏袒他這弟弟,以為這次搶哥哥的姻緣,哥哥也會答應。”
“結果沒想到程金寶這次鐵了心要保住自己的姻緣,所以程福波你說你曾經因為大兒姻緣一事與他爭吵不休,此事屬實,隻不過不是他看中了妓子你不願意,而是你想讓他將狐女讓給程銀寶他不願意!”
“大年三十,你們終於起了最厲害的一次爭執,程銀寶一時失手將程金寶給掐死了!”
“這時候你們為了保住程銀寶,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偷偷的將程金寶給掛在了柳樹上,製造他一個自儘的假象!”
“不止於此,你們為了防止被人查出真相,還讓程銀寶去勾欄院找了個相熟的姑娘在程金寶靈前演戲嫁禍他責任。”
“最終呢?惡有惡報!你們本想保住程銀寶並且讓他拿到狐嫁女壓箱底來娶狐女,可是狐族豈是那麼好騙的?它們發現你們害死它家女婿,便決定報複你們程家!”
“你程家不是想讓老二娶一個大能耐的媳婦嗎?好,那就引鬼來與他成親,但不是嫁給他,而是娶走他去給鬼做贅婿!”
王七麟一口氣說完,眾人紛紛色變,看向程家三人的眼光真是跟一把把刀子一般。
程銀寶嚇得縮著身子摟著爹娘。
程氏作勢要推開他,怒道:“豎子胡說!”
程福波急忙接話道:“王大人,你說的這些太聳人聽聞了,我們壓根沒有聽到過,這不可能!”
“而且你有證據嗎?你說的這些有什麼證據?”
王七麟悲哀的看著他們,道:“你們當真是沒有一點良心嗎?程金寶做過什麼,你們這麼看不上這個兒子?你們為何非要護住這個作奸犯科、吃喝嫖賭的老二?”
“而且,你們有一件事大錯特錯了!”
王七麟凝視著老兩口徐徐說道:“年三十夜裡,程銀寶並沒有掐死程金寶,人不是那麼容易死掉的。他當時是假死,你們哪怕彆管他,他過一會也會重新蘇醒。”
“結果,你們把昏迷中的他掛在了柳樹上,硬生生給勒死了!”
李塔脾氣火爆,伸手從身旁力士腰上抽出一把刀吼道:“竟然有你們這樣一家人?七爺,砍了他們,先斬後報!”
王七麟搖頭道:“他們老兩口隻是幫凶,隱瞞了真相罷了,真凶是這程銀寶。”
徐大上去扣住程銀寶的脖子,將他拉到了後頭。
程氏急忙去抓兒子,程銀寶奮力掙紮,張開哀嚎,李塔上去幫忙,兩條鐵塔般壯漢上去鎖住了程銀寶。
但程銀寶還在扭動身軀,徐大震驚:“這夯貨好大力氣!”
程銀寶隻是靠一口爆發力,很快沒了力氣跟條死狗似的落在他們手中。
程福波衝王七麟喝道:“王大人,這一切是假的,不是這樣的,小老兒一家沒有殺害程金寶,小老兒怎麼會做這樣的事?你一定查錯了!”
王七麟傲然道:“不會錯的,這是本官在亂墳崗尋鬼問出來的真相,是程金寶鬼魂告訴這些鬼的!”
程氏叫道:“可這就是假的呀,我家銀寶沒有做這樣的事,我們沒有殺金寶!”
徐大怒道:“老虔婆現在還要嘴硬?真是死不認賬!”
程福波誠懇的說道:“諸位大人,請諸位大人一定要明察,真的不是這樣,我們沒有殺程金寶呀,他就是懸梁自儘的!”
王七麟問道:“你們有證據嗎?有證據證明你們說的這一切嗎?”
程福波愣住了,他呆了呆問道:“不應當是大人您展示證據嗎?應該是大人您拿出證據來呀。”
王七麟說道:“你們若是拿不出證據證明不是程銀寶殺了程金寶,那就可以認為是程銀寶殺了程金寶!”
一聽這話,義憤填膺的差役們覺得不對勁了。
這個邏輯是錯的吧?
聽天監都說王七麟擅斷奇案,今天看來,名不副實?
程氏想了想,說道:“有證據,我們有證據,我家後巷的鄰居能作證,再說程銀寶若是掐死了程金寶,那程金寶脖子上無論如何會留下手指印痕跡的。衙門仵作驗過屍,壓根沒有這些痕跡!”
王七麟沉吟了一下說道:“那明日你們找衙門仵作和證人來驛所,本官到時候聽聽他們怎麼說,今夜這程銀寶先關在我們驛所裡頭。”
程氏夫婦不甘心,謝蛤蟆喝道:“無量天尊,你們家裡有妖魔鬼怪,程銀寶回去反而危險,留在我們驛所雖然一時沒有自由,可是好歹安全。”
程福波看看妻子,無奈道:“那有勞官老爺了,這真的是冤枉,小老兒一家冤枉呀!”
王七麟擺出蠻橫霸道一麵,說自己斷案從不會冤枉好人,他們若能推翻他的論斷,那就明天拿證據來說話。
程氏夫妻互相扶持著落寞而去。
兩人回到家裡,之前跑掉的門房如鬼魅般出現,程氏關門,程福波則閉上眼睛抖了抖耳朵。
門房道:“沒有外人了。”
程福波沒管他的話,他在院子裡轉了一圈睜開眼睛說道:“沒有人了。”
門房翻著白眼吐了口唾沫。
程氏伸手揉了揉額角和臉頰邊緣,慢慢的撕下一個人皮麵具,露出一張普通尋常的女人臉:“這是怎麼回事?聽天監怎麼會來找到咱們?”
程福波沉聲道:“彆怕,一切都是巧合罷了,我去第五味放下這壓箱底換災的時候沒有掩飾真麵容,估計他們就是順著這點找來了。”
程氏怒道:“彆怕?聽天監摸到咱們門上了,還把老火給扣下了,你知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他們不知道咱身份,否則他們就不是扣押老火,而是會找金將銀將出馬來抓咱們了!”程福波不耐道。
門房下意識叫道:“什麼?老火被王七麟那狗草的給扣下了?”
程氏悻悻道:“不錯,那王七麟說是老火假扮的程銀寶殺害了程金寶,所以把他扣住了。”
門房茫然道:“怎麼會變成這樣?”
“這它娘誰知道?”
“老火被扣,這可麻煩了!”
程福波背手在院子裡走了幾步,道:“當前麻煩的還不是老火,老火隻要繼續裝傻,王七麟不至於能從他身上查出什麼來。當前咱們的麻煩是怎麼能用尋常手段撈出老火來。”
程氏暴躁的說道:“老火也是倒黴,這王七麟怎麼查的案子?這不是瞎雞兒查嗎?”
“他說的會不會是真的?”程福波問道,“咱們對程家的了解僅僅限於表麵信息,誰知道他家大兒子是不是他家小兒子給掐死後掛到樹上吊死的?”
程氏怒道:“你問你娘呢?這戶人家是你選的,你怎麼會選這麼一戶人來落腳?”
程福波更怒,道:“這是老大的安排,他讓咱來這家人落腳,等他來了你去問他!”
門房滿頭霧水,他問道:“我出去以後又發生了什麼事?怎麼老火被聽天監給扣下了而你倆又在吵架?”
“你出去做什麼?”程氏罵道,“你個騷猴子跑的倒是快,瞎雞兒跑!”
門房怒道:“我不出去誰來禦鬼娶親?不禦鬼娶親吸引聽天監注意力,他們擺明是來查咱們的,到時候萬一真查出個什麼來怎麼辦?當時王七麟可就是躲在屋子裡頭呢!”
他又說道:“老子一開門就看到了那夥人,趕緊通知了你們讓你們好好演戲。你們隻要演戲拖住他們就行,我出去避開他們耳目施展法術禦鬼來吸引他們注意力,結果呢?你們連這個都做不好,等到老大來了,我一定要好好告一狀!”
“告告告,告你娘個臭批。”程氏罵他。
門房罵道:“罵罵罵,整天咧開嘴就會罵批,老天爺在你嘴裡生了個臭批嗎?”
程福波叫道:“彆吵了,你們彆吵了!現在趕緊想想,老火怎麼辦?咱們怎麼去把它給救出來?”
程氏冷冷的說道:“大不了去驛所劫獄,反正一個小小的縣驛所,咱三個闖進去救個老火還不簡單?”
門房問道:“你說的簡單,那你在屋子裡的時候跟王七麟麵對麵了,你怎麼不簡單的滅掉他?”
程氏怒道:“他隨身帶著個靈獸,而且看不到那個臭批道士跟在他腚後頭嗎?老娘怎麼動手?王七麟是咱們一招能殺死的?臭批道士就在外頭,用不著一招時間就能趕進來,老大不在,咱們四個不一定是他們兩個的對手!”
說到這裡她又罵門房:“你這個臭傻批,操你娘的,你不是說按照你的安排,咱們可以打王七麟一個落單嗎?”
門房不服氣的說道:“按照我的安排就應該是這樣,那第五味的小娘子擺明是他王七麟的姘頭,王七麟跑到哪裡她便跟到哪裡,千裡送批啊。”
“所以咱們設計他姘頭,按照常理他王七麟應當會逞英雄自己來解決這檔子事,隻是一個換災罷了,他王七麟肯定有信心能解決掉呀。”
“誰知道他竟然拉了一堆人來辦這屁事,這孫子也太謹慎了吧?”
程福波背著手、陰沉著臉轉圈圈,最終說道:“算了,今夜闖驛所把老火撈出來,然後撤走,廢掉這個落腳點。”
門房遲疑道:“可是老大說過,咱不準打草驚蛇。”
程福波搖頭道:“這也不算打草驚蛇,就因為一戶人家消失,聽天監便能猜出咱們是二十八宿?哈,他們是神算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