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誌年舉杯敬謝蛤蟆,說道:“道長是老神仙,見多識廣,連我們這小地方的哨子麵都知道,了不起。”
謝蛤蟆抿了口酒笑道:“早些年遊曆大江南北,來過這隴東一帶,吃過幾次哨子麵。”
喬誌年感興趣的問道:“道長去的都是哪裡?有來過我們這土龍縣嗎?唉,說來讓人難過,我們這縣也不知道怎麼了,旱了好幾年,老百姓吃水都困難,還怎麼種地?”
謝蛤蟆道:“老道先前聽老百姓說過,你們這裡已經好幾年沒下過雨了?”
喬誌年搖頭道:“說好幾年沒下過雨倒是誇張了,但說好幾年沒有正經下過雨就沒問題了。彆說雨,連雪也沒有,以前我們這鄉裡有兩條河,你們去看,現在哪有河?都乾了!”
王七麟問道:“是不是出了旱魃?”
謝蛤蟆斷然搖頭:“無量天尊,絕不可能!旱魃一出,赤地千裡,流民無數,豈會讓鄉裡人還能勉勉強強的過活?”
徐大啃著豬腳說道:“說不準這裡的旱魃是個二把刀呢?”
謝蛤蟆不屑的說道:“你還不如說是這土龍縣裡藏的土龍離開了,成了龍王爺不管的地方,所以才斷水斷雨。”
說到這裡他皺了皺眉頭,忽然問鎖柱:“你說你天黑那會看到一支車隊搬家,這車隊什麼樣子?”
正在猛吹口哨吃麵的鎖柱趕緊放下碗擦擦嘴說道:“回稟老神仙,那個車隊很大,很黑,就是全部是黑的,車子哪裡都是黑的,嗯,看不見人,能聞見香味和一股臊味……”
他絞儘腦汁的思索一陣,但並沒有思索出太多關鍵信息。
可是對謝蛤蟆來說,這已經足夠了。
謝蛤蟆的眉頭頓時皺巴的更緊了,就好像在雙眉之間劃了三條杠,那皺巴的老皮能夾死個黑蚊子或者綠頭大蒼蠅。
王七麟看他,他說道:“按照我道家五行的說法,水在五色之中為黑,利下。這車隊以全黑色而去,是水走的意思。”
“另外你注意到鎖柱手裡抓著的那一撮毛嗎?”
“那是黃鼠狼的尾巴尖毛!”說到這裡他看向喬誌年和老劉頭等人問道,“你們當地有沒有黃鼠狼精怪的傳說?”
喬誌年點頭道:“有,看往年的詭事錄記述,說這鄉裡頭多次有人見過黃鼠狼討封。還有關於穩婆給黃鼠狼婦人接生的事,確實有一群黃鼠狼精怪。”
謝蛤蟆沉沉的說道:“以後沒有了,它們搬走了。”
王七麟心裡一動問他道:“二水合鄉要出事?”
謝蛤蟆抿了口酒歎道:“恐怕不隻是二水合鄉要出事,喬大人,速速將此事往上反饋,反正這鄉裡多年乾旱百姓沒有水種地了,留在這裡遲早是個死,你號召你們當地的百姓趕緊去投奔外地親友,各自去再謀活路。”
喬誌年驚駭道:“道長,有這麼厲害嗎?”
謝蛤蟆認真的說道:“相信老道,這地方快要出大事了,想辦法把鄉民都遷走救出去吧。”
他對老劉頭說道:“無量天尊,劉英雄,你也趕緊走吧。”
老劉頭遲疑,鄉情難斷,家鄉難離!
王七麟喝道:“道爺的本事你見過了,還猶豫什麼?他能騙你嗎?你這孫子好不容易救回來,難道你要讓他再死掉?”
鎖柱是老劉頭的軟肋,一聽這話他咬牙道:“好,反正老頭子在這鄉裡隻剩下幾畝乾涸的廢田,走就走。”
王七麟讓徐大去寫了個條子,他將父母在平陽府的住址留給老劉頭,說道:“你帶鎖柱去投奔我爹娘吧,正好我有個外甥比鎖柱小點但也是個天才,他們應當能成為好夥伴。”
聽到要回並郡,老劉頭又是猶豫起來。
王七麟知道該怎麼說動他:“鎖柱是聰明孩子,以後讀書肯定能考取功名,可你有辦法讓他上學念書嗎?去找我爹娘吧,我娘子也在,讓他與我外甥一起去念書,將來一起為百姓謀福祉。”
鎖柱聽說能念書,抬起頭看老劉頭。
他知道念書才是改變命運的出路。
老劉頭摟著他腦袋瓜歎了口氣,鎖柱立馬懂事的說道:“我我不想念書,我跟爺爺哪裡也不去。”
這話是個好助攻。
老劉頭說道:“好,王大人,老頭這兩天把爹娘墳地收拾一下,就去平陽府!”
喬誌年著急的問道:“王大人,卑職知道您有通天之能,您能不能幫我們這地方瞧瞧,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何會連年乾旱……”
“喬大人,我不是你們隴東的銅尉,我若是在你這裡做事,這是越界了!”王七麟輕歎道。
不管聽天監還是衙門,都很忌諱跨界辦案。
特彆是王七麟升得快,雖然底層官吏們以他為榜樣、對他印象很好,可是中高層官員們並不是這樣的念頭。
他們對王七麟這種坐著二踢腳升職的經曆很不滿,肯定對他忌憚又嫉恨。
喬誌年明白這點,眼神又黯然起來。
王七麟沉吟一聲,說道:“相逢就是有緣,不如這樣,我給你批一張條子,你若是能說動百姓們遷移,那就去並郡,找並郡的郡守武大人,他會將你們這些人給妥善安置的。”
而且他知道武翰林會把老百姓給安置去平陽府。
老百姓才是第一生產力,武氏很明白這道理。
喬誌年感激道:“那多謝王大人了。”
路程耽誤頗多,王七麟沒敢在二水合鄉過多停留,他給老劉頭留下足夠用的盤纏,然後再度打馬上路。
到了隴東再轉道南下,直接就能與帝都長安進行對接。
一行人體會了一把官方待遇,他們碰到朝廷驛站就可以進去好吃好喝一頓,還能將筋疲力儘的坐騎換成精力充沛的軍馬,一站換一次,速度加快了。
不過等他們進入長安府地界,天氣還是到了二月中旬。
他們從北方入長安,在靠近這座輝煌都城之前,他們首先要穿過渭河岸的五座陵邑,分彆叫長陵邑、安陵邑、陽陵邑、茂陵邑和平陵邑。
大唐之亂後,長安城遭到亂賊焚毀,周圍一帶遭到恐怖的洗劫,五座陵邑被破壞的比長安城還徹底。
等到太祖皇帝榮登大寶,他開始修複劉氏王庭,將長安城在舊有基礎上進行了重建,順便將周圍的五座陵邑也全給建設起來。
其中修建長安城和五座陵邑期間累死、病死勞工數萬人,但是無人認為太祖皇帝殘暴,因為修建城池的勞工全是蒙古人!
前朝時代,蒙古人是人上人,可以肆意欺淩漢人,於是太祖皇帝抓到蒙古俘虜後,不管男女一概送來做勞工,特彆是皇族和貴族,更是要做最苦最累的活。
坊間相傳,沒有一個前朝貴族可以活著看到長安城建起。
大興土木之後,一座全新的城池出現。
一行人從杜陵邑過渭河,這座城池規模龐大,王七麟靠近後看它的城牆,估計正麵城牆長度有十幾裡之遠!
城牆是五花土夯築,堅不可摧,城上全天候駐紮弓弩手,這些弓弩手所用的弓都有一人之高,非常誇張。
帝都就是帝都,白天時候車水馬龍,而且不乏豪車。
馬車風格多樣,有常見的中原四方式馬車,也有西域粗獷的敞篷馬車,還有一些馬車帶有華蓋,裡麵的座客滿身綾羅,懷中或抱貓或架鳥,極儘奢華,非富即貴。
王七麟還看到了一些做生意用的驢車,也是敞篷車,車身上有分格,有的格子裡放著瓜果,有的格子裡是熱氣騰騰的湯,有的格子是小蒸屜……
見此他驚呆了:大城市就是不一樣,這弟兄太有生意頭腦了,還可以這麼做生意的嗎?
來來往往人多,城市的活力撲麵而來,糊了眾人一眼。
城外有大片桃林,如今正是桃花盛開的世界,粉色與白色隨暖風搖曳,淡淡的香氣沁人心脾。
王七麟忍不住讚歎道:“此情此景,我忍不住想要賦詩一首呀。”
徐大哈哈笑道:“七爺你這首詩大爺已經想到了。”
王七麟冷笑道:“你想到個屁,我說的是原創詩詞,不是什麼五陵年少爭纏頭、一曲紅綃不知數!”
他還能不了解徐大這騷貨麵對五陵邑時候能想到什麼?
徐大愣了愣,果斷說道:“大爺還是想到了!”
王七麟一扯馬韁繩到旁邊讓開c位,伸手說道:“來,你來表演。”
徐大牽馬走過來說道:“以七爺的文化水平,這首詩應該是這樣。一個兩個三四個,五個六個七八個,五陵邑前人好多,加我一個人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