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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蟬陷入沉睡中。
他已經沉睡許久,從年前開始睡,睡的跨年,一直睡到現在。
昏迷太久他的身體狀態在逐漸變差,不過能喂下一些米湯肉湯,而且恰好陶氏家裡做藥材生意的,於是她便從娘家找來許多珍貴藥材,用藥材熬水給他吊命。
王七麟進屋去看躺在床上的陶蟬,看到的是個乾瘦乾瘦的青年人。
說是皮包骨頭不算誇張,四肢尤其瘦削,手臂隻堪一握。
而且他皮膚又粗糙又黑搓搓的,眼袋大而黑、身軀往外散發淡淡臭味,王七麟第一眼還以為看到了一具將要腐爛的屍首。
看著丈夫的樣子,陶氏眼睛一紅忍不住掉下淚來。
她帶著哭腔說道:“聖人說,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不善之家必有餘殃。奴家清楚陶家多代為人,他們做善事做好事並不為什麼好報,可是老天爺也不能禍害他們呀?”
王七麟伸手試了試陶蟬的鼻子,還有一點氣息。
但很微弱。
八喵也伸出爪爪試了試,然後很快收回來,扶著床邊站立並仰頭看王七麟。
謝蛤蟆低聲道:“七爺發現異常了?”
王七麟問道:“你呢?”
謝蛤蟆說道:“陶家少爺確實遇上了詭事,他的陰魂不見了,而且看他身體的樣子像是中了毒!”
他說出後半句的時候看向陶氏等人。
陶氏抹了抹眼淚說道:“道長果然目光如炬,我家夫君確實中毒,但卻不是有人給他下毒,他這是中了藥毒。”
謝蛤蟆點點頭道:“不錯,正是藥毒。是藥三分毒,你們用補藥給他吊命,結果他服藥過多,這身軀中蓄積的毒也多,已經能要他的命了。”
陶氏欲哭無淚:“可是奴家能怎麼辦?若不用補藥給他吊命,他怎麼能活下去?”
管家小心翼翼送茶水上來,謝蛤蟆順手拿過一碗,掏出一張符紙一甩塞進茶杯中。
符籙無火自燃,化作一個八卦在裡麵緩緩轉動。
老道士又開始展示他作為世界頂級咖啡師的潛力。
王七麟想到了去年剛入行時候的場景,當時謝蛤蟆曾經用過這種俘虜給丁輕雲補陽氣來著。
謝蛤蟆將茶水遞給少婦,說道:“陶夫人請給你家郎君飲下這碗茶水補補陽氣。”
徐大偷偷拉了他一把,低聲道:“道爺你待會也給大爺整一碗,大爺也得補補陽氣。”
謝蛤蟆也低聲說:“你底子好,用不上這東西,吃幾個烤羊腰子就行。”
陶氏溫柔細致的喂著陶蟬飲下茶水,陶蟬雪白的臉色上逐漸出現一絲紅潤。
見此她大為喜悅,叫道:“有反應,蟬哥兒有反應了。”
謝蛤蟆卻毫無喜悅之情,他背著手在屋子裡轉圈圈,喃喃道:“無量天尊,到底哪裡的問題?這屋子看起來沒有問題,好像沒有問題?”
王七麟說道:“在這宅子四周轉轉看?”
謝蛤蟆一時也無計可施,說道:“先看看吧,但願能看出點什麼竅門。”
他出門後騰身跳起,上屋頂居高臨下尋找陶宅的異常。
王七麟親自禦使聽雷神劍給他當踏板,讓他往上高飛了兩丈,這樣一下子能將陶宅儘收眼底。
為了救護陶蟬這樣的好人,他也是拚了命。
謝蛤蟆伸手指點了一番,袖子一甩扔出幾十張符籙。
諸多符紙在空中飄飄悠悠的落下,最後落地突然首尾銜接,像是化作了一條長蛇一樣在院子裡四處轉了起來。
很快它在一處牆角找到了個洞,王七麟以為他有什麼發現,結果符籙長蛇鑽進洞裡叼出來一隻老鼠……
謝蛤蟆落下來,愁眉苦臉:“無量他個天尊,七爺這不對呀,這宅子裡頭就是沒問題,老道起初沒有看走眼,陶家以德善二字治家,這是千古聖賢風,他們家族後人隻要不作孽,那陶家這一脈足夠傳承千年。”
王七麟指著紙長蛇說道:“這是什麼東西?它好像有所發現?”
謝蛤蟆搖頭道:“你聽說過家蛇嗎?”
王七麟道:“這個當然,你當我晚自習都是白上了嗎?我挑燈夜戰一直在認真看書呢。”
徐大也挑燈夜戰,他練功,先練狗拳再練房中術。
家蛇是相對常見的靈物,算不上靈獸,它們生活在人家家裡,吃老鼠吃蟑螂這些東西,庇護主家不受害蟲害獸侵犯。
二月初的時候聽天監還辦了一起相關案子,有地方發現家蛇害人,結果仔細一查發現這家蛇已經成為蛇靈了。
它本來庇佑一戶人家多年,頗有功德。
結果這戶人家有熊孩子親戚,過年來走親戚的時候熊孩子看到了這條冬眠中的蛇,竟然把人家給開膛破肚烤掉了!
要知道家蛇可不會慣熊孩子,它化作蛇靈,拚著道行不要也得報仇,寄生在了熊孩子身上,讓他在地上攀爬,最終將肚皮給磨破了,也讓他死於開膛破肚。
這宗案子被青龍王做了批注,說:惡行頑童必遭天譴,狗日的活該。
一條家蛇修出道行是很艱難的事,熊孩子就出於一時取樂竟然毀人道行要人性命。
青龍王下批注表示不能慣著這種熊崽子,死了的不管,沒死的抓著先揍一頓,不能因為他是個孩子就放過他。
謝蛤蟆說道:“家蛇除了能吞吃進入主人宅子的害蟲惡獸,還能感知陰邪,這是所有蛇的天賦。所以老道做了一條銀蛇給這戶人家,若家中有陰邪,或許咱們察覺不到,這家蛇肯定能察覺到。”
說到這裡他歎了口氣,道:“但現在你看見了,這蛇隻是拖出來一隻老鼠,說明這宅子裡最大的禍害就是這個老鼠。”
謝蛤蟆拎著老鼠尾巴研究了一下,沒毛病,就是個普通老鼠。
既然道爺的手段沒用,王七麟決定采取笨辦法,從頭查案。
他去問陶氏道:“你家郎君在昏迷之前有沒有什麼反常表現?比如買了什麼東西、用了什麼東西、得到了什麼東西,或者接觸了什麼人之類。”
陶氏不假思索的說道:“確實沒有,他每日就是念書寫字,然後照常吃飯。”
顯然很多人已經問過她這問題,她也反複想過這回事。
說出自己的回答後,她又補充道:“不過因為當時要過年了,他需要處理一年賬本,所以一天到頭待在店鋪裡,回家時間不多,所以他若是有些反常,可能你問店裡夥計更清楚。”
王七麟注意到一個細節,問道:“等等,你家郎君是在這家裡昏迷的,還是在書房裡頭昏迷的?”
陶氏情緒低沉的說道:“是在家裡昏迷的。”
謝蛤蟆迷茫道:“無量您的天尊!”
王七麟也迷茫,這說不過去了,陶家世代行善積德,就算霸邑百鬼夜行、妖魔亂竄,他們這宅子也能安穩平靜。
如果他是在外麵昏迷,那可以解釋為有妖魔鬼怪作祟,回到宅子才昏迷算什麼?妖魔鬼怪在他身上施展邪術,等他回到宅子裡才起效?
王七麟知道不應該是這樣。
俗話說前人栽樹後人乘涼,陶家祖祖輩輩就行善積德,他們子孫都是有福之人,都有天道庇佑,這座祖宅更可以說是一個福蔭子孫的良地。
陶蟬若是在外被妖魔鬼怪糾纏,那他隻要回到宅子裡頭,身上的妖邪氣息就會被宅子裡的福氣給衝散,他這一生不會被妖魔鬼怪所害。
他失望的看向謝蛤蟆,低聲道:“估計與邪祟無關,咱恐怕不好辦了。”
這時候大堂傳來東西跌落的聲音,接著管家慌亂跑出來說道:“有怪事,怪事!”
王七麟喜上眉梢趕緊去問:“什麼怪事?”
辦案就是這樣,不怕事情複雜,就怕事情簡單。
管家抓住他手臂說道:“有一隻古怪黑貓,那黑貓在祭拜我家先祖!它在給先祖們磕頭!黑貓磕頭,黑貓在給我家先人磕頭!”
王七麟的喜色沒了。
他病懨懨的去大堂一看,不是八喵還能是誰?
陶家曆代子孫孝順,祖先牌位收拾的乾乾淨淨,按照輩分高低起伏的擺放在供桌上。
而且不像多數人家那樣在供桌上放一份供品,而是每一個牌位前都有一小碟供品,有的是點心、有的是果子、有的是蜜餞肉脯、有的是一卷書。
八喵下了功夫,挨個去磕頭。
王七麟敢說,陶家子孫們給祖宗磕頭也沒有它這個虔誠勁。
但人家害怕了,他隻好上去抓著八喵一隻前爪去拖它。
八喵跟饞小孩看見集市上的糖葫蘆、棉花糖一樣,扭頭往後看、蹲下屁股往後拽。
王七麟說道:“以後帶你去廟裡跪佛祖好不好?”
八喵用另一隻爪子指向供桌:“喵喵喵!”
王七麟安撫它道:“這不是你祖宗,你給人家下跪……”
他話說了半截,看到兩個小尾巴蹲在供桌上衝他們眨眼睛。
八喵把它們當供品擺在上麵呢。
見此王七麟也是服了,八喵這是為了下跪下血本了!
他將小尾巴揣走,八喵蹲在他肩膀上揣著手手咕嚕咕嚕的念佛。
一臉怨念。
謝蛤蟆搖頭說道:“這宅子沒問題,七爺,陶先生身上的事與宅子無關。”
王七麟道:“我問過了,陶先生平時生活兩點一條線,除了宅子那就是他家書齋,咱們去書齋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