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誌安去打水洗衣服了,李建斌則是咬著一根狗尾巴無聊地躺在床上,聽著一陣的翻書聲音,漸漸地有了睡意。
“李建斌。”
“哥,怎麼了?”
“有空你多看看書。”
“彆了,我呀,一看書心裡就疼,以前讀書是為了考大學,現在讀書,嗬嗬,就是做無用功。”李建斌憤世嫉俗地說,“你說,我們讀了這麼多年的書,結果下鄉做知青,說的好聽是為了國家做建設,實際上我們是廢物,除了會讀書什麼也不會,連種地都不如人家農民。”
趙森宇淡淡地說,“我隻知道,所有的機會都是給有準備的人,你自己放棄了自己,以後後悔的是你自己。”
“但是哥,讀書沒出路啊!”
“路是要自己走的。”
李建斌狠狠地捶了一下床,悶不吭聲地轉過身,臉上有著年輕的狂妄和悲傷。
他們就像是被這個時代給放棄了一般,如一葉孤舟無助地在大海上漂泊,明明曾經他們有著大好的前途和光明的未來,而現在,他完全看不到自己的路,他看著自己的手,曾經拿著筆杆的手,現在又糙又黑。
一股無力攫住了他貧瘠的神經,他無聲地流淚,不甘啊,不忿啊。複雜的情緒在他的胸口不斷交織,最後如灰燼浮在心湖上,染灰了清澈的湖麵。
趙森宇那一句路是要自己走的話,一直在他的耳邊回響。
第二天,趙森宇起來,李建斌彆扭地向他借書看,他笑著說,“隨便看吧。”
李建斌咳了一聲,拿了一本書看,恍惚間,他仿佛回到了從前,坐在一排排桌椅的教室裡,裡麵有有他可愛的同學們,有尊重的老師們……
從來到杏花村開始,李建斌就常常有一股憤怒在心底張揚著,可他平時總是笑著,無人知曉他的悲憤。
書裡的每一個字就如泠泠的泉水,熄滅了那無奈的怒火,又澆灌著希望的火苗。
為什麼讀書?
耳邊似響起以前老師問的話。
因為他想做一個對國家對社會有價值有貢獻的人。
這是他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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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裡就陳竹一個人,她自律地每天七點起來,洗漱吃早飯看書,到了十點就去隔壁,給陳老太太幫一把,儘管陳老太太總是說不用她,但她還是多少幫一幫。
陳老爺子對陳竹的態度比以前溫和,她朝他打招呼的時候,他也會笑著回她一句。
中午,陳竹都是回來吃飯,她不好留在隔壁,免得大伯說她吃爺爺奶奶的糧食,這年頭,吃人糧食就跟殺人似的,但殺的不是她爺奶,而是她大伯。
陳建民總是跟提防賊一樣提防著她,她心裡覺得好笑,但照舊會到隔壁待一會兒回來。
中午吃了午飯,她小睡一會兒就起來看書,看完書就收拾家裡。她媽把家裡收拾得井井有條,她也沒什麼要做的,就拿著布擦一擦這兒,擦一擦那兒,不讓落了灰。
同時,她有心想做發飾,可奈何手邊沒什麼材料,想做什麼也沒辦法,家裡隻有她一個人,她免不了擔心她爸媽,不知道他們舍不舍得花錢,有沒有遇到什麼困難。
過了一個星期,大晚上,她睡覺的時候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她驚得爬了起來,深怕有人進了屋,她撈起睡前擱在床邊的木棍,小心翼翼地往外走。
該不會有二流子進來了吧?
她的心,咚咚咚地劇烈跳著。
“動作輕一點,閨女現在肯定睡了,彆吵醒她。”
“知道了知道了。”
她一喜,推開門,“爸!媽!”
“閨女,你沒睡?”
“沒!”陳竹開心極了,同時把木棍往後藏,免得在她爸媽麵前暴露了她暴躁的本性,“我給你們燒水洗洗。”
“彆忙,用井水就行了。”陳偉業說。
“不行,太涼了。”
“這麼熱的天沒事。”
“爸,你得聽我的。”
陳偉業被逗樂了,對著他媳婦說,“看看閨女,還挺有一家之主的風範。”
“還不是關心我們。”
等陳偉業和程秀麗都收拾好了,他們三人坐在屋子裡說著悄悄話。
陳偉業低聲說,“全部都賣完了!”
儘管心裡預料到這個結果了,陳竹還是不由得樂嗬嗬。
程秀麗開始將事情完整地說了一遍,“我們本來打算去晉城文藝團那兒,但你爸說既然賣過了就不要再在那兒賣,價格比起在江市賣要少一半,可我擔心去了江市要一個都賣不出去咋整,但你爸說的對,文藝團賣過了,那些姑娘們新鮮感也許沒了,就直接去了江市,路上你爸還收了幾個村子的雞蛋,一到江市先把雞蛋給賣了,那些城裡人也可憐,沒雞蛋吃,家裡有孕婦的,還得偷偷摸摸去鄉下或者黑市看,你爸這雞蛋帶過去,人家一次性就買了十個八個的,要不是天熱存不住隻怕還想多買。”
“賣了雞蛋之後,我們就去江市的文藝團,這個文藝團可比晉城大啊,我還怕她們眼光高瞅不上,結果一下子賣了二十個,怕再下去會引起注意,我們就打算第二天再賣,我們信心大增,想著一定能賣出去,經過百貨的時候,我突然想著,要不去試試,江市的那個百貨又大又高,我們進去都不知道怎麼下腳,我們不買東西,就又出來了。”
“逛百貨的人大多數是有錢人,我們就站在一旁觀察著,看到有一些洋氣的姑娘,我們就過去問一問,還真的問出了名堂,賣了二十個,其中還有姑娘一個人買了兩個,說是要換著戴,真的是講究,也不嫌棄貴,說是什麼洋貨還要更貴,我們這個物美價廉。”
程秀麗想到那姑娘誇他們家的東西好,她臉上洋溢著驕傲的神色,這些可都是她閨女想的。
“那還剩下十個?”陳竹算著發飾的個數。
“對,我們本來想直接回晉城賣也行,後來在路上被一個帝都來的舞蹈老師給買走了,說是要獎勵給她的學生們。”
“那就是賣光了。”陳竹放心了。
陳偉業已經沒了第一次時的激動,這一回很穩重地說,“都賣光了,還都是按照一個一元的價格成交的。”
程秀麗就把錢拿出來,“發飾全部賣了,賺了五十元,你爸中間倒賣雞蛋和糧食,又小賺了十元和一些票,工業票有十張,一斤的油票,一斤的糖票。”
陳竹算了算,輕拍了一下桌子,鄭重其事地說,“我在這裡要宣布一個消息。”
他們異口同聲地說,“什麼消息?”
“我們家啊,終於百元戶家了。”陳竹想著萬元戶是目標,先達到百元戶,再是千元戶,萬元戶……
程秀麗和陳偉業對看一眼,覺得這一個月來像是做夢一樣,一下子就成了百元戶,他們開心地鼓掌。
這一次賺了六十元,加上之前陳偉業賺的三十元,就有九十元了,再加上其他零碎的錢,他們家終於有點底氣了。
程秀麗很快從喜悅中回過神,“可是接下來,我們怎麼辦?”
陳偉業皺著眉,“九月開始地裡會忙,我們不可能再找借口這麼出去了。”
“而且,發飾一開始新鮮,但總不可能每個人都買,買過的人是不會再買了。”程秀麗補充道。
陳竹撐著下巴,“不急,我們先休息,現在這些錢放著,以後有個頭疼腦熱也不怕。”她最擔心的就是生病沒錢醫,要知道,沒個好身體,就沒有奮鬥的本錢,身體健康淩駕於金錢之上。
陳偉業有些不死心,“我看,我可以繼續倒賣,不行,我就在附近兜著。”
程秀麗點頭,“我呢,賺工分。”這樣分工明確。
陳竹製止道,“先不要動,最近我們動靜不算小,如果有人盯上了就麻煩,先緩一緩。”
這麼一說,陳偉業隻能先不動了,“我跟你媽一起在田裡乾活,賺工分。”
“就你那把式。”程秀麗嫌棄地搖搖頭。
“媳婦,你可不能嫌棄我。”
“唉,以後如果國家政策能允許我們做生意就好了,你爸啊,不是在地裡乾活的人。”程秀麗說。
陳偉業笑著說,“說不準行呢,以前我們也沒想過能靠賣東西賺錢。”他們那時候隻敢以物換物。
陳竹聽著他們說話,心裡輕輕地附和:會的,一定會的,一切都會往好的方向發展。
不管曾經多黑暗,曙光始終在前方。
作者有話要說: 六一快樂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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