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 陳竹家忙活起來了,程秀麗和陳偉業白天上工,晚上做發繩, 陳竹又教了他們另外幾種做法,起碼三四個月不會膩。
陳竹白天上學, 晚上則是去小學自習。自習室弄起來, 當初在學習班的同學們都回來了,他們大多數是知青, 白天乾活累得不成樣, 可晚上還是堅持過來自習。
學習的氛圍前所未有的濃烈, 那股想考上大學回城的拚勁也前所未有的瘋。
李建斌抽空的時候,還給趙森宇寫了信,等趙森宇收到信的時候,都已經四月了, 他也在帝都大學上了快兩個月的課。
他將信看了好幾遍, 知道在他走後知青點的情況, 在看到陳竹提出的自習室時,他眼裡閃過笑意。
陳竹這個姑娘就是會折騰, 但不是瞎折騰。
她做的事很大膽,但每一件事的背後又帶著謹慎。也多虧了她當初邀他一起開學習班,他回到帝都之後,手裡能握著一筆可自己調動的資金, 不然就太被動了。
他很快寫好了信,為了刺激李建斌考大學的願景, 他特意描寫了上大學的美好,每天抱著書本上課,不用做農活, 國家每個月還給補貼,不用交學費,補貼自己一個人用,吃飯買書剛剛好,要是條件差的還可以申請幫學校做事,減輕負擔等等。
寫到最後,他落下一句話:在帝都等李建斌回來。
將信紙放進信封裡,在上麵寫上地址,又找了郵票貼好,打算明天去學校經過郵局的時候寄出去。
這時,他的房門被敲響,他瞟了一眼,拿出書放在桌上,隨意地翻動,“什麼事?”
“森宇,媽媽能進來嗎?”
“嗯。”
一個模樣清秀的中年婦女走了進來,她笑著說,“在看書?”
“對。”
李丹見兒子這樣,心裡有些不悅,在一旁坐了下來,“上回跟你說過的事,你同意嗎?”
“我現在不想處對象。”
“那是你二嫂的堂姐,我也見過,長得確實漂亮……”
“漂亮不能當飯吃。”趙森宇淡淡地說。
李丹見他油鹽不進的樣子,“你是不是還怨我?”這個兒子從小是在他爺奶身邊長大,和她並不親,可怎麼樣也是她兒子,她想兒子年紀不小了該結婚了,為他打點,他卻一副卻之不恭的樣子,看著就來氣。
趙森宇淡淡地說,“沒有。”
“你就是怨我,怨我當初讓你下鄉,不是讓你二哥下鄉,是不是?”
“你覺得我怨,那就怨。”他無所謂地說。
李丹隻好把當初的說辭再一次拿出來,“當時你二哥生病了,根本不能下鄉,那隻能委屈你了。”
“他隻是發燒。”
李丹神色微變,“可去了鄉下,一個發燒沒藥醫……”
“下鄉的前一天,二哥就退燒了。”他說。
“可他身體虛弱……”
“嗯,沒事的話,你就出去吧。”
“我們也沒苛刻你,你下鄉之後,什麼票和錢都給你寄過去了!”李丹說。
“家裡缺這些?”他反問。
趙家一直發展的很不錯,在最動蕩的時候沒有被擼下來,趙老爺子從部隊上退休之後,趙森宇的父親趙靖靠著關係以及他自己的打拚,也在部隊裡有一席之地,現任十三軍團的團長,趙森宇的大哥趙建理走的就是這一條路子,現在是一個連長。
家裡既然已經有兩個人從軍了,那麼趙靖和李丹就想著另外兩個兒子可以不用再從軍。趙森宇從小是在趙老爺子和趙老太太身邊長大,趙老太太一直遺憾家裡沒個讀書人,而且很有遠見地認為,國家以後需要科學家,就希望趙森宇往這方麵發展。
而和趙森宇不同的是他的二哥趙建理,照理說,趙建理為老二,應該是最容易被忽視的孩子,但因為趙森宇從小不跟李丹親近,李丹和趙建理母子情深,大兒子從軍受的傷不計其數,她就希望二兒子平平安安地過一輩子就行,以至於趙建理是三個兒子中最平庸,但也最得李丹喜愛的。
當初下鄉,應該是趙建理去,可他突然發燒,李丹本來就舍不得他去,就有了借口換了趙森宇去。事後,也沒少彌補趙森宇,但誰都知道,下鄉有多苦。
本來就岌岌可危的母子情,更加的破裂了,幸好趙森宇對他母親從來沒有太多的感情寄托,他很平靜地接受了。
當初接受陳竹開學習班的提議,也是他明白,一旦回到帝都,家人急於想彌補他的心理也會減少,並且因為他靠著考上大學回來了,他們更會認為他不需要被多多照顧。
反而趙建理被安排的很好,被安排進了煉鋼廠做了一個副主任。
趙靖在李丹的枕邊風之下,對大兒子最嚴格,對二兒子最寵愛,對三兒子最冷淡。
在趙家,唯二會心疼他的,大概隻有趙老爺子和趙老太太,但他們也不能學李丹,把一些事做的太難看,明麵上他們還是公平地對待每一個孫子,但是,他一回來,兩位老人家就把他們在帝都大學附近的一個四合院給了他,美其名曰,上學方便。
但很顯然,李丹不買單,覺得他們太偏心了,那段時間臉色難看的很,前幾天又樂嗬嗬的,說要給趙森宇介紹對象了。
趙森宇並不願意去想,他所謂的母親,二哥和二嫂是不是又在算計他什麼,畢竟他小的時候也不是沒有被算計過。
所以,他直接拒絕了。
李丹不死心,“你都多大了,還想拖到什麼時候啊!”
“急什麼,我還在讀書。”
“一邊讀書,一邊結婚不好?有一個貼心的妻子照顧你的生活,你可以安心讀書……”李丹越講越覺得自己說的很對。
“二嫂的堂姐年紀比我大。”
“女大三抱金磚。”
“還被退過婚。”
李丹倒吸一口氣,“你……”
“媽,彆做的太過分了,以我現在的條件也不至於找一個被人退過婚的吧?”他從來不喜歡標榜自己有多厲害,可有時候不說,彆人就把他當傻的,就他現在大學生的身份,他大可以找和自己差不多的同學,或者是家族興旺的大家閨秀。
他知道李丹有私心,“二哥娶了二嫂,二嫂家境不如我們家,所以你怕我娶了一個家世好的姑娘,壓著了二哥二嫂,是嗎?”
不給她說話的機會,他繼續說,“那我不結婚不就得了,你不用怕。”
什麼話都讓他說完了,李丹蒼白著臉,心裡的小九九被看穿,她在他那雙清亮的眼眸下無處遁逃,竟退縮地站起來,心虛地說,“我還有事,你不喜歡這個,我下次給你介紹彆的。”說完,急急地逃了。
他輕嗤一聲,本來沒想回來住的,要不是怕兩位老人家擔心,他真的不屑和這一家子演戲,他這兩天住家裡,也算是有交代了,他打算回四合院住了,果然還是自己住著舒心。
回來之後,他就沒有向他父母要過一分錢,幸好讀書不費太多的錢,加上他手頭上還有一些錢,這日子才不會憋屈。
不知道怎麼的,他想到了陳竹,年紀小小,但是愛財,卻讓人一點也不討厭。
想來,也沒有人會討厭錢的。
但旁人不如她通透和坦然,他不得不說,他也不如她。
要是有她這份心眼,他當初也不會花錢大手大腳,嗯,他應該要存一些用一些,幸好,當初被她帶著發了一筆小財。
希望她能考上她心儀的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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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竹從自習室裡出來,今天是她和一個女知青負責最後關燈,走到小學校門口,就看到了她爸過來。
“閨女!”
女知青鄭莉莉羨慕地說,“你爸對你真好。”
“哈哈,那是必須的啊,他就我一個寶貝疙瘩。”陳竹自戀地說。
鄭莉莉捂著嘴笑,“是哦,大寶貝。”
“一起走。”陳竹拉著她。
“嗯。”鄭莉莉知道她是怕路上不安全,也就不拂了她的好意。
陳偉業走在前麵,她們在後麵跟著,鄉間小路,黑幽幽的,有人領著走,不會摔倒旁的田裡。
陳竹特意繞了一個圈,先把鄭莉莉給送回去了,才挽著她爸的手,像一隻快樂的小鳥,蹦蹦跳跳的。
“你媽煮了蛋給你吃。”
“真的嗎?太好了,我真的好餓。”過度學習的後果就是想吃東西,她摸了摸自己的臉,不僅白了不少,也長了不少的肉。
家裡的條件好了,夥食上有了很大的改變,加上想給她補充營養,每天都有一個雞蛋給她吃,兩天吃一次肉,她現在不像之前那樣枯瘦了,但她最滿意的還是她終於白起來了。
以後她爸都不能稱呼她為煤炭了。
她白著呢!
陳偉業打了一個哈欠,“回家就趕緊睡,最近可累人了。”
“爸,你每天開著拖拉機也累人?”
“你爸我就是個懶漢,懶漢你懂不?就是得少做事!”
“哦,那你晚上就彆跟我媽做發繩呀。”
“那不行,這可是錢。”
“你這是掉進錢眼裡了啊。”
“你就是用錢把我給埋了,我也二話不說。”陳偉業爽朗地笑著。
“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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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端午節要來了,程秀麗從蘆葦地裡摘了一些葉子,在家裡準備做粽子。
陳竹拿著筆在算賬,她爸媽現在每人每個月都有固定收入,除此之外,還有發繩收入,她爸每個月送貨的進賬,除去他們家每個月的收入,加上之前的存款,一共有四百一十元。
看來再努力一下,很可能就能達到五百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