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067(2 / 2)

如果是尋常的話,早在他給每條魚細細地撒上調味料的時候,那位在平日裡找不著方向、但在這種時候就能夠靈敏地尋找到他的所在的盲詩人就已經摸索了過來。一般情況當他回過頭,沒準對方就已經囫圇著連刺都不搭理地解決掉了一整條。

但他今天到現在也沒醒,而時不時響起的聲音除了夢囈之外,還有著微妙的像是催促一樣的意思在。

棕發的男孩略作思索,友好地又遞了一條魚給魏爾倫。

“兄長?”他開著玩笑,“以前也有人說自己是我的哥哥……”

不過在被他給坑了一把之後,那家夥好像就沒這麼來找過他了。

而魏爾倫聽完這句話,就率先捍衛了自己的身份。

“他不是。”他認真地看著沢田綱吉,解釋道,“那家夥隻是想要利用你而已。”

這樣說著,他思索了一下,是不是在這之前帶著那個企圖欺騙笨蛋弟弟的家夥的人頭過來會比較好。

外表看起來約莫在二十歲左右、但因為某些過往,實際的心理年齡則會更小的魏爾倫久違地有些忐忑。

事實上,自從他脫離【牧神】的掌控,從實驗體成為人類魏爾倫之後,已經很少有這種時刻了。

大多數的時候他雖然接受著祖國的塑造與教育,但在一定的範疇內卻是自由的。

再加上少有敵手的能力與高傲的性格,魏爾倫作為人類的忐忑時刻,從他睜開眼到現在也寥寥無幾。

他尚且不太明白這種緊張的情緒是什麼。

就算是不久之前,見到那個誕生在日本的另一個“弟弟”,拒絕祖國將這個孩子帶回國家的指令,而希望自己能夠帶著他回歸田園回歸普通人的世界的時候,魏爾倫也並未如此忐忑過。

這種心情對於他而言實在有些陌生,但是他又無從發泄——據那些和這個孩子對戰過的家夥說,“他”看起來總是很瘦弱,身體也不怎麼好的樣子。

因此魏爾倫在忐忑之餘,其實還有寫擔心自己要是稍微泄露出一些情緒,會不會把這個孩子給嚇到。

而在魏爾倫這樣忐忑著的時候,沢田綱吉其實也在觀察著他。

從對方否認那個“哥哥”開始沢田綱吉就進一步地確認了自己的猜測——果然,這個人是知曉荷馬和他的身份的。

或許是荷馬的朋友,又或許是為了其他目的而來的人。

他的強大與黑暗對於沢田綱吉來說幾乎是明擺在眼前的——換個人在形形色色的mafia之中浸潤了十年也能做到這種地步——而他看起來又十分冷漠,讓沢田綱吉在與他交談之際忍不住提高了警惕。

兔兔警惕.jpg

而這幅模樣落在魏爾倫的眼中,就是自己把這個孩子嚇到了的表征,他不著痕跡地挪了挪位置,並且密切關注著棕發男孩的表情變化,在對方看起來放鬆了一些的時候停止挪動,如同大地一般深厚的眼瞳注視著沢田綱吉的所在。

看起來竟然有種認真的可愛。

沢田綱吉警惕地伸出爪子試探,而魏爾倫秉承著不能嚇到看起來很弱(指生理)、好像也會被外麵來的不明生物欺騙叫哥哥(指森鷗外)的笨蛋弟弟的原則,斟酌著語句控製彼此的距離,一時之間雙方拘謹又敏感,氣氛也奇怪了起來。

兩個人像是某種警惕又敏感的貓科動物,在互相試探之後保持著距離繼續試探,讓人看了直呼一句好想急死你。

大概是裝睡的荷馬也看不下去了,生性開朗的浪蕩子自來熟地摸到了兩人的中間,像是狗一樣靈敏的鼻子來回嗅了嗅,最後摸到了沢田綱吉手中還沒吃一口的烤魚。

“我覺得這個味道最好。”他凝重地說。

沢田綱吉“噯”了一聲,但也沒怎麼出乎意料。

畢竟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荷馬有著令他無比自豪、據說能夠敏銳地分辨出身邊所有食物哪個最好吃的鼻子,而當兩人開始“旅行”起來,沢田綱吉就懷疑起其實那不是分辨出哪個食物最好吃、而是哪個食物在沢田綱吉手中的鼻子。

——也就是說,這家夥是向來喜歡吃他選中的食物的。

今天也是如此。

沢田綱吉心中早有所料,秉承著尊老愛幼的原則,他歎了口氣,準備如往常一般將手中的烤魚給上交上去。

然而,在這之前,一隻手捏住了他的。

“這是綱吉的。”金發的神明一字一句地說道,“就算是你,也不能搶走。”

——不知道是否是沢田綱吉的錯覺,這位麵若寒霜維護自己的青年眼中,還隱藏著一種叫做“搶小孩的吃的你這家夥是啥人啊”的神奇鄙視。

……

魏爾倫加入了他們的流浪之中。

在相處之中沢田綱吉也終於想起了“魏爾倫”這個名字為何會有些耳熟。

對方是大名鼎鼎的“暗殺王”,是當初在戰鬥之前森鷗外曾經重點強調過的、猜測會參與到與他的對戰的重點人物。

不過最後並未在戰場上遇見。

確實,對方的“暗殺王”的名號已經昭示了他的主場所在。又不是每個強大的暗殺者都像是瓦裡安那群把暗殺當做明殺,秉承著“暗殺暴露就把所有看到的人都鯊掉也叫作暗殺”這種歪七扭八的道理的家夥,因此這也算是正常。

而對方是否是在這段時間內在日本國內進行著某些不為人知曉的暗殺任務……這就不是沢田綱吉應當操心的事情。

雖然是自己的國家,但是對於這個世界的日本,沢田綱吉十分謹慎地保持了觀望的態度。

但是就是不明白,為什麼對方會一口一個兄弟了。

要說是這具身體的自帶設定的話,那這不是比森鷗外還更加離譜——森鷗外好歹是宣稱和自己是異父異母的親兄弟的日本人,而魏爾倫已經是法國……

“大概是因為你們都是某種實驗的產物嘛。”

在沢田綱吉提出這樣的疑問的時候,看透了一切的荷馬一邊喝酒一邊說道,“彆看他那樣,沒準和你有著相近的本源哦?”

這話讓沢田綱吉的雙眼亮了亮。

幾個人旅行的時候也遇見了大大小小的事情,因此對於魏爾倫所展現出來的能力,沢田綱吉也有了幾分猜測。

他這時候已經和魏爾倫熟悉了不少了,是能夠坐在一起喝酒聊天(雖然對方常常會以“未成年不能喝酒”拒絕他)的關係,因此聽了荷馬的話,就回頭看向了對方。

“是這樣嗎?”他問,對自己在這個世界的設定有些好奇。

魏爾倫沉默了一下。

對於製造自己和沢田綱吉的實驗,他的內心深處是厭惡的,如果可以的話,一輩子也不希望有人提及。

現在也是如此,如果提問的人不是沢田綱吉,如果引起話題的人不是荷馬,那他或許已經掀翻桌子,冷靜又利索地取走跨越界限的家夥的性命。

但是事實卻是正是這個孩子。

棕發的男孩在旅行期間已經抽條了不少,曾經瘦弱的身體也像是吹進氣的小氣球一樣逐漸鼓了起來,不再依附在皮肉上。臉頰上的軟肉看起來就圓嘟嘟的,或許會十分好摸——魏爾倫自己也上手過,證明這個或許完全可以去掉。

而最為重要的是那雙暖色的棕瞳,就算是冷靜而自持的魏爾倫偶爾也會覺得,這雙眼睛裡麵或許是裝的蜜糖,在太陽的照射下便流露出來,一直流淌進他的心底,寬慰他一無所有的、黑沉沉的內心。

“是的。”他說道,但是更想要含糊其辭,“不過方向或許有所不同……我能夠操控重力,也能夠使攻擊無效。”

——哦這個他熟。

沢田綱吉想,雖然看出了魏爾倫不願多談的姿態,但是還是忍不住進行了聯想。

畢竟如果要對應的話,他所對應的應當是“空”,而無效化物理攻擊雖然不是自身自帶的能力,但也能夠通過一些特殊的道具——例如說彭格列的祖傳披風來解決。

他在閒聊當中提起,話落,便見魏爾倫的雙眼明亮了起來。

“不愧是我的弟弟!”魏爾倫有些高興,如果他是情緒外露一些的人的話,或許現在已經舉著沢田綱吉原地轉圈圈了。

不過他到底不是那種人設,因此隻是掩藏不住高興地說了一句,便轉換了方向,同沢田綱吉繼續鑽研起彼此的能力(的相似之處)起來。

而他們跟著荷馬一同流浪,也不是完全隻是流浪的。

前麵已經說過,荷馬的流浪更多是為了體驗和采風,當一階段的體驗完成,那麼就到了他“製作”文本的時候。

荷馬身邊空無一物,隻是不論是到了什麼地方,手中一定不會脫離的,就是他的馬頭琴。

每一階段的詩作寫作完畢,荷馬便會帶著馬頭琴到世界各地去唱詩。

是為荷馬史詩。

沢田綱吉站在盲眼詩人麵對的人群之中,聽見平日裡吊兒郎當的聲音變得喑啞而綿長,眼前似乎當真出現了衝鋒的人群、古代的街道、具有神話氣息的戰爭如同畫卷一般鋪展開,正是荷馬所勾勒出的、這片土地沉睡著的英靈的模樣。

他虛虛眯起了眼。

就算是沢田綱吉也知道,在他曾經的世界之中,有著無數不可逾越的大山,其中《荷馬史詩》便是一部。

按照他所觀察的這個世界的特征,他所在的世界中的“文豪”們無一例外成為了異能力者,而他們的能力大多與同位體的作品相關,像是森鷗外的“愛麗絲(舞姬)”、與謝野晶子的“請君勿死”皆是如此。

然而隻有荷馬是不同的。

隻有他是不同的。

他百無聊賴地看著荷馬在短暫地受到追捧之後又得到冷遇,不過平日裡張揚舞爪的盲詩人對這種事情很是寬容,摩挲著找到他裝錢的小帽子,抖一抖,是多是少都會露出一點笑意。

然後帶著他找個最近的酒吧來上一瓶好酒,再來兩份店裡最知名的招牌菜,日子似乎也是爛漫鬆快。

在這期間,見不慣兩個吃閒飯的(荷馬語),沢田綱吉和魏爾倫也被迫著學了寫詩。

那些奇怪的節奏韻腳外觀讓沢田綱吉一個頭兩個大,擅長在解決不了問題的時候解決出問題的人的教父先生對上了打不過的出題人,隻能像是以往麵對家庭教師的斯|巴|達統治一般,抱頭找同樣被壓迫的家夥痛哭。

然後扭過頭的時候,發現魏爾倫已經利索地寫出了不少就算是他也覺得十分厲害的詩句。

沢田綱吉:……

另一邊,有了新的創作靈感的荷馬調試著馬頭琴,咿咿呀呀地唱起他聽不懂的話語,隻是聽著就有一種深厚的情緒在其中蕩漾,想必又是一首能夠讓荷馬的破帽子賺得盆滿缽滿的好詩。

沢田綱吉:……fine。

隻有不會寫詩的文盲受傷的世界達成了。

不過幸好的是魏爾倫也不是每日每日地都陪在沢田綱吉的身邊。

自詡為兄長的家夥有著自己的事業——雖然他自己似乎在和荷馬混過一段時間之後染上了間歇性的鹹魚症狀——而在他沒有同兩人一同流浪的時候,沢田綱吉的壓力也就驟然減少了許多。

這段鬆散的時光讓沢田綱吉一度以為自己進入了養老的生活,直到某一天,魏爾倫再度因為暗殺任務離去之後,荷馬告訴他。

“你可以獨立了。”

棕發的男孩當時愣了一瞬。

這時候距離他和荷馬一同出來遊曆已經過去了差不多兩三個年頭。

當初看起來還像是個小學生的男孩逐漸長大,身材慢慢抽長,輪廓逐漸明顯,到了能夠被稱為“少年”的年紀。

驟然聽見荷馬這樣一說,沢田綱吉還有些怔愣,然而等到第二天,對方果然已經不見了蹤跡。

——帶著他們的盤纏和稿費。

是的,稿費。

在這個文壇空缺的世界,荷馬那些唱起來很好聽的詩歌被他收集起來籌謀著準備搞個合集之類的再做發送不說,在他與魏爾倫學會寫詩之後,荷馬就時不時慫恿著他們將詩作投稿。

按理來說跟隨在荷馬身邊時間更久的沢田綱吉理應更為出色,但事實卻是化名為“蘭波”的魏爾倫所刊登的那些詩作更受歡迎,甚至收到過狂熱粉絲送來的愛慕信件。

而沢田綱吉麼……

沢田綱吉:……他能夠寫出那種東西就已經很好了!

不過事已至此,他也隻能收拾收拾剩餘的行李,一個人踏上流浪之路。

心中微妙地有著一些不舍,但是還在能夠接受的範圍之內。

沢田綱吉想,他其實已經很能接受離彆了。

在他原本的世界的時候,在意大利的時候,一開始還會因為同夥伴們暫時的離彆而感到孤獨和痛苦,甚至偷偷藏在被窩裡流過眼淚。

可是後來逐漸逐漸就好了。

因為不論夥伴們去向什麼地方,去到什麼方向,總是會率先想起他,粘人一些的如獄寺隼人,恨不得時時刻刻都和他保持著聯係,而孤冷一些如雲雀恭彌,身邊也有被默許了的草壁在之間通風報信。,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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