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舒覺得自己今天運氣有些背。
她本身性格就頗為冷淡, 綜藝參加的不多, 因為不會接梗拋梗很多時候存在感都非常低,宛若一個天然空調全程製冷旁觀,雖然拿了幾個獎演了幾部經典, 知名度算是打出去了,但到底粉絲力量是真的比不上,彆說那些流量明星當紅小花小鮮肉, 就是連一些咖位低於她也比較低調的明星都比不上,把她經紀人急的頭發都要掉了。
在得知葉文顥也要上《二十四小時》之後,她的經紀人就勒令她必須參加這一檔真人秀, 為此還差點跟杜舒吵起來。
她經紀人苦口婆心, 拿了好幾個曾經當紅後來銷聲匿跡的明星做例子, 說他們都是沒有鞏固粉絲基礎一心撲在演戲維持低調上才造成的這一點,你要在娛樂圈裡混,就必須高調,再低調的人也要有高調的時候,娛樂圈熱點快觀眾善忘, 你不能就這麼讓彆人忘記。
杜舒當時還很不服氣, 拿葉文顥舉例子,結果她的經紀人非常無奈地看著她,說了一句讓她至今記憶猶新的話。
“葉文顥可以稱之為大眾男神國民老公, 難道你能被稱之為國民老婆嗎?”
“葉文顥不需要粉絲基礎, 就看他背後的葉家看他爸看他媽看他哥,各大導演都巴不得把這位神話請過來, 你行嗎?”
“在娛樂圈,家室人脈、性彆性格、時勢運氣都缺一不可。”
“你看看葉流安就知道了,同樣的家室人脈,同樣的一炮而紅,雖然後期也有她自己作的因素,但是如果放到葉文顥身上,說不定就會是完完全全相反的結局了。”
她的經紀人長長歎氣,杜舒心理不渝,但知道經紀人苦口婆心是為了她好,最後她還是鬆了口,答應參加《二十四小時》這個真人秀,
但是沒想到的是,這一個真人秀,竟然有葉流安!
對於葉流安,杜舒的感情非常複雜,一方麵這是她年少時的偶像和前進目標,杜舒比葉流安晚了兩年進娛樂圈,那幾年正是葉流安聲名鵲起的時候,顏值高,身材好,家室可以KO世界上大部分人,又有一個國際巨星的哥哥在前方領路,演技數一數二,情商智商無可挑剔,隨時隨地一副女神範,這種藝人想讓人不喜歡想不圈粉都難。
杜舒曾經就是葉流安迷妹團中的一個,她那時候視葉流安為偶像,最瘋狂的時候一舉一動下意識地都去模仿葉流安,葉流安主演的電影電視劇她能看幾十遍最後將台詞劇情都倒背如流,在被媒體安了一個“小葉流安”的稱號之後,她才幡然悔悟,自己這到底是在做什麼?!
那一年,是杜舒真正開始成熟走出自己風格的一年。
事實上,所有一開始打著彆人標簽的演員藝人,都十分難以擺脫這個稱呼,在杜舒之前,每年都能蹦出幾個“小葉文顥”、“小聞優”、“小郭茗潤”等等,但是這些人都沒有成功擺脫這個稱呼,即使火過半年十個月,也很快就銷聲匿跡。
而杜舒轉型成功、那麼快就摘掉自己身上的標簽,從很大程度上來說,都依賴於葉流安的“作死”。
如果葉流安還是兩年前那個聲名在外、每年都能蹦出幾部經典讓大眾叫好的女神,杜舒想要摘掉自己身上“小葉流安”的標簽,沒個七年八年是行不通的,運氣差點可能一輩子都摘不掉。
杜舒是幸運的,因為葉流安開始“作死”。
杜舒又是不幸的,因為她親眼看著自己的偶像、自己最崇拜的人從高塔走下,散去一身光輝,一步一步走到深淵。
沒有經曆過的人,是不會知道這是一種什麼樣的痛。
又恨又怨又怒又悲,五味雜陳也不過如此,即使在葉流安最聲名狼藉的時候,杜舒都不舍得反踩葉流安什麼,哪怕她因為葉流安的發言而憤怒地砸了半個家,一整夜一整夜地睡不著覺。
那時候,杜舒每每想起葉流安,都覺得十分痛苦。
那個情商智商都無可挑剔的葉流安仿佛在一夜之間被人換了腦子,也仿佛在一夜之間分裂出來第二重人格,從此再也不是杜舒熟悉的那個葉流安了。
在最後,葉流安為了虞碩銘把自己搞的狼狽不堪人人喊打的時候,杜舒又憤怒又悲哀,曾經葉流安就如同天上姣姣白月,不容任何人玷汙指責,也不會有人去玷汙指責這一團白月,她是所有粉絲心中最美麗的風景,但是後來,粉絲還未變,愛豆就不再是已經的愛豆了。
所以,在得知葉流安也要參加這檔真人秀的時候,杜舒心情非常複雜。
她在年少進入娛樂圈的時候,曾經一心期待著與葉流安有合作,但是那時候她還是個小透明,跟葉流安這種金字塔頂端的人物幾乎沒有任何交集,後來她終於成長到一定高度,葉流安卻隕落了;
這是杜舒第一次和葉流安合作。
杜舒對此既期待,又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物是人非之感,甚至可以說是近鄉情怯之感。
……葉流安,早就不是她記憶裡的那個葉流安了。
懷揣著這一種莫名的傷感,杜舒聽到導演組的指令之後,拿下了自己的眼罩,然後仔細辨認了一下方向,本來打算直接進叢林,結果沒走兩步,竟然在沙灘上竟然遇到了蛇!
——蛇!
杜舒天不怕地不怕,什麼地方都敢走一走,生平沒什麼害怕的東西,女生討厭害怕的蟑螂蜘蛛蜈蚣蠍子她分分鐘就能直接踩死,但是她有一個死穴,
——蛇。
一見到蛇,杜舒全身立刻僵硬無比,她連手都不敢動,就和這個世界上每一個怕蛇的人一樣,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心臟的跳動聲震得她全身都在顫!
杜舒隻感覺自己全身上下的每一個毛孔都在叫囂著恐/怖,她甚至想要拔腿就跑!可是她的腿沒有一點力氣,甚至發軟,她險些直接跪在地上!
為什麼……為什麼會有蛇?!!
她的隨身導演和跟拍攝像以及隨身的兩個保鏢並沒有意識到她的不正常,杜舒的臉色依如平常一般,雖然略顯蒼白了一些,但是依然是一副高嶺之花的臉,所以他們也沒有什麼特彆的反應,隻是淡定地進行拍攝。
杜舒的眼淚都要出來了!!
——誰能來救救她?!!!
就在這個時候,那條蛇動了!
杜舒簡直要瘋了!
它動了動了動動動動了——!
杜舒每每回想起那一幕,都感覺像是個噩夢。
噩夢主角搖曳著自己的身姿,在沙海中遨遊,這段記憶在杜舒腦海中甚至都有些模糊了,她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撐下來的,隻覺得大腦中一片白光,仿佛靈魂都得到了升華,
然後……然後杜舒都不記得自己怎麼走的路。
她記得自己抬起腳,她知道自己一直在行走,但是她的大腦一片混沌,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向哪裡走,更不知道自己想要往哪裡走,
如果用一句話來形容她此時的狀態,那就是——
——我是誰?我在哪?我來自何方?我要去何處?
最終喚起杜舒神智的,是一片溫暖的火光。
她快步走了過去,然後被一雙溫暖的手接納,她的身上甚至被人披了一塊毛絨毯子,毛絨絨暖呼呼的,再加上溫暖的火光,讓她失溫的身體逐漸得到了一點點溫度,
然後,她的手中就被人放了一個溫暖的碗,她被人哄著喝下了一大口暖融融的熱湯,那熱氣刹那間傳送到她的五臟六腑,味蕾之中跳躍中美味的符號,她仿佛活過來一般長長舒了一口氣,然後又喝了一大口熱湯,那熱氣讓她全身上下都舒爽無比,杜舒忍不住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她從未想過喝一口熱湯是如此美妙的事情。
葉流安含笑看著這一幕,舒服的眯起眼睛的杜舒就像一隻懶洋洋的貓咪,全身的毛都舒服地伸展著,隻等待著主人上前摸一摸,
擁有一張冷豔高貴的麵孔的杜舒,性格上似乎更像一隻貓。
葉流安笑彎了眼睛。
“還要再來一些嗎?”
杜舒聽到了一個清爽的女聲,那聲音中帶著幾分笑意和柔和,像寒冬凜冽之下的初陽,散發著淺淺的柔和光芒,那光芒並不刺眼,柔和的讓人舒心,
杜舒忍不住抬頭向上望去,正對上一張熟悉的麵孔——
——葉流安!
那散發著絲絲點點柔和的光芒的臉孔,正是屬於葉流安的臉!
那一瞬間,杜舒的耳根都微微紅了起來,她隻感覺一陣陣熱氣衝上自己的臉頰,那屬於葉流安的溫柔笑顏曾經是她最夢寐以求最想要得到的東西,沒想到在今天,她的願望竟然完成了!
杜舒愣愣地看著葉流安,高嶺之花的形象在瞬間毀了太半。
葉流安笑了一下,然後晃了晃手中小巧的湯鍋,含笑道:“真的不再要一點嗎?”
“我感覺它的味道還不錯啊。”
想道剛剛自己喝過的美味,杜舒味蕾十分不爭氣地躍躍試試,她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儘可能保留一下自己高嶺之花的形象,輕聲問道:“……可以嗎?”
她的耳根更紅了。
葉流安看著杜舒耳根透出來的淡淡粉色,唇角的笑意不由加深,愉悅地回答道:“當然可以了。”
“漂亮的小姐姐總是有特權的,小姐姐貌美如花,想要喝幾碗都是可以的,”葉流安笑眯了眼睛,愉快地為杜舒添了一碗,補充道,“為美貌的小姐姐服務是我的榮幸。”
杜舒的耳根一瞬間紅的徹底。
什麼美貌的小姐姐啊……
杜舒在心底嘀咕,但是象征著快樂的粉紅色泡泡還是從她心中一點一點地升起,
——她竟然被自己曾經的偶像誇獎美貌了呢!
雖然在她眼裡,兩年前的葉流安才是最美貌無比的存在。
杜舒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碗裡的熱湯,非常簡單的材料,卻做出非常美味的湯,
——好吧,現在的葉流安,也真的非常美貌呢。
杜舒的耳根不爭氣地散發著更多的熱量,她的臉頰的熱度也在節節攀升,她將自己的臉埋在碗裡,借此掩飾自己臉上的熱度,
——還是,好開心啊。
如果這是在自己家中,杜舒說不定都已經上床滾一圈了,但是這是在外麵,杜舒放不開,她向來是一朵高嶺之花,哪能做出那麼不矜持的舉動?
——葉流安曾經在采訪中可說過自己最喜歡大家閨秀般的女孩子呢!
要矜持、要矜持!
葉流安看著杜舒的表情動作,將她的心態猜的八/九/不離十,隻感覺十分有趣,向來被稱為高嶺之花的杜舒,竟然這麼有趣……並且這麼可愛。
美貌無雙的小姐姐,果然都是這麼招人喜歡。
葉流安笑彎了眼睛,十分自覺地為杜舒添了第三碗湯。
杜舒隻感覺自己臉上熱度翻滾,再不轉移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她肯定要被這熱度暴/露/了!
“沙灘上……沙灘上……”杜舒咬咬牙,還是道,“有蛇。”
其他幾個人都愣了一下,除了葉流安以外,其他四個人的表情都有積分古怪,杜舒敏銳地發現了這一點,心裡還有幾分奇怪,隻聽到一個“嘶嘶”的聲音,葉流安腳邊有什麼東西站立起來,一雙碩大的豎瞳反射著幽深可怕的光芒——
“啪——!!!”
杜舒的碗猛地砸在地上,她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全身都僵硬無比,任何光芒溫度都不能溫暖她的身心,她的腦海中隻餘下了一句話——
——有蛇!!
——有蛇!!!
——有一條巨大的蛇!!!
這個時候,她的跟拍攝像和隨身導演以及兩個保鏢似乎也意識到她的不對,杜舒聽到了一陣近乎喧雜的聲音,然後是一個清亮的女聲略帶不滿的歎息聲,然後她被擁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一雙溫暖有力的手輕輕拍打了她的背脊,那力道十分具有節奏性,沒有給她緊繃的神經添上一點點負擔,
然後,她聽見了一個非常輕柔的調子。
那種調子很輕,也很模糊,帶著主人含糊不清的語調,仿佛遠在天邊,又好像近在耳邊,但是那每個音節都仿佛具有奇妙的力量,
那是一種格外讓人心安的力量。
仿佛是一種守護罩,將一切痛苦災難統統隔絕在外麵,隻留下溫暖又美好的一切,帶著陽光般的熱度,讓她的心一點一點地平靜了下來,
她在這種調子中,找到了久違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