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裡灌滿的是時間呼嘯而過的聲音,眼前浮現的是他們的年少。
人終究還要長大的,過了這麼多年,他的世界裡,始終沒有過自己。
“你呢?也快了吧。”她聽到裴即白問。
冬青抿住的唇上勾,換上標準的微笑,聲音忽然間變得輕快起來:“也快了,就是這兩年了。”
“恭喜。”
空氣忽然凝滯,裴即白一隻腳踩在台階上,另一隻腳還在下邊,微頷首,像是俯視著她。
冬青先敗下陣來,打破這份平靜,開口:“快上去吧,阿婆肯定在等你。”
“嗯。”
裴即白的身影消失在冬青的視線,她的步子晃了晃,雨水濺到她裸著的腳踝,碎冰一樣寒冷。
她又站了好一會,直到身上的煙味散儘,才攥緊手上那瓶料酒,晃晃悠悠地上樓。
到家後,菜已經擺上了桌,林清接過她手上的料酒:“怎麼去了那麼久?”
冬青將鑰匙放在鞋櫃上:“逛了會,好多地方不一樣了。”
“這下著雨,有什麼好逛的,”林清將拖鞋遞過來,“等明天晴了,阿姨陪你好好逛逛。”
“我明天就回去了。”冬青腳趿進拖鞋裡,回答道。
擺筷子的冬昌明抬眸,望著門口的冬青,問:“不是說呆三天的嗎?”
冬青朝餐桌走去:“公司臨時有事,得趕回去。”
“回來吧,冬青,”冬昌明忽地開口,“那些錢,快還完了,回來吧。”
冬青沒接話,坐到桌邊,林清盛了碗飯遞到她麵前,她拿起筷子,往嘴裡送飯,一聲不吭,明顯是帶有拒絕的意味在裡頭。
林清視線在父女二人間轉轉,冬昌明還想再要說話時,她拽住了他的胳膊。
冬昌明訝異地看向她,見林清朝他使了個眼色,許是明白了什麼,歎了口氣,到底沒再說話。
冬青當作沒看到兩人的小動作,轉口誇讚道:“臘肉挺好吃的。”
林清往她碗裡夾了把空心菜:“好吃你帶點過去,林諳奶奶做了你的份。”
飯桌上隻剩下兩個女人的聲音,冬昌明低頭扒飯,緘默不
語。
飯後,冬青收碗進廚房,打算洗完,林清搶過她手裡的活,說:“你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去休息,叫你爸給你洗點車厘子。”
冬青跟她沒客氣,放下碗來到客廳,冬昌明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她走過去坐在側邊的沙發上。
盯著電視裡的新聞看得出神,冬昌明幾次欲言又止,最終化為深深地歎息,冬青終忍不住回頭,說:“爸,我現在很好,”她頓了頓,微轉身,避開冬昌明的目光,“也不會再做噩夢了。”
冬昌明望著冬青,張嘴,冬青趕在他開口之前,繼續說,“可是,回來就不一定了。”
冬昌明身子微震,瞳孔緊縮,良久才憋出半句:“阿青...”
冬青起身:“我沒事的,”走了兩步,又停下,“我去休息了。”
冬昌明徹底歇了勸說冬青回來發展的心:“唉,早點睡吧。”
冬青覺得自己在某些時刻,無疑是殘忍的,但她又邁不出那一步,她覺得自己還沒有麵對往事的勇氣,
她屋裡的陳設一點沒變,冬青回房後,站在書櫃前,立了會,抬手抽出高三語文課本,手扶著書脊,翻頁,停頓在明顯有夾頁的那兩麵,取出裡麵的東西。
一張字跡已有些褪墨的試卷,依稀看得出那些字寫得蒼勁有力,試卷左側的姓名寫著三個字:裴即白。
冬青回來是鼓足勇氣想要見他的,可是見了他一麵,隻是一麵而已,那些積累的勇氣,就煙消雲散了。
如果當初沒有小女生心切,趁著午休去偷了這張試卷,就不會有後來看到他被罰站,跑回去還試卷聽到的那些話了。
所有的事像個閉環,冥冥中注定好的,她的一廂情願罷了。
為什麼會喜歡他呢?
她曾經無數次問過自己這個問題,最開始隻是少女的情竇初開,隨大流有了這樣一個人藏在心裡。
後來感情愈來愈深,是她沒有意料到的,按道理年少的歡喜是捱不過時間的。
那又是什麼讓她記了那麼多年,是執念?是不甘心?或者說是他太好了?
冬青找不出理由。
蹉跎到這歲月,她覺得自己該成熟些,拋棄那些小女生的幻想。
手裡的試卷被冬青揉成一團,從窗口擲出,落地“咚”的
那聲,很輕,卻仿佛墜進她心裡。
她像是被那微不足道的聲音驚醒,邁步拉開房門,衝到玄關處,林清恰好從廁所出來,半濕著頭發,看到冬青,心生疑惑:“你這急衝衝的,大晚上要出門嗎?”
冬青突然覺得全身力氣被抽乾,伸出的手驟然落下,疲憊轉身:“沒有,我哪也不去。”
我哪也不去,我哪也去不了。
屋外的雨,好像越下越大,雨點劈啪有聲地打在防盜網的雨棚上,襯出屋內沉默的世界。
屋外,揉成團的試卷,沾著泥水,滾落到一人腳邊。:,,,,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