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園閉門十日。
燕京城的血也流了十天。
到了第十天,謝蘅撐著黑傘走出淮園,簌簌的雪落在屋簷飛角上,積了厚厚的一層,仿佛這樣就能掩住空中的血腥氣一般。
馮仲亭上書太子無狀,泰元帝震怒,太子被幽閉在了上陽宮,而皇後依然是皇後。
“陛下是在疑心定北侯。”薑堰走到她身旁,“怎麼會這麼巧?”
是啊,怎麼會這麼巧。
陛下剛承諾他的幼女入宮,北涼一案便引得朝野震動,無數的人等在燕城外,要為北涼討一個公道。
天子能殺一個人、十個人、一百個人、一千個人,可他能殺掉這麼多殷殷切切的百姓嗎?
這是在逼他廢太子。
“風雪交加,您還是回去。”薑堰望著謝蘅日益清瘦的臉龐,情不自禁說道,“您的身體根本撐不住如此勞心。”
“我的身體我清楚。”謝蘅搖了搖頭,“我要等一個人。”
沈昭的身體越來越差,意味著係統留給她的時間越來越短,她更要抓緊時間。
薑堰疑惑不解,可很快他就知道了那個人是誰,雪地裡出現了一頂馬車,嘎吱嘎吱地向淮園行來。
深棕色的烈馬仰頭嘶叫,停下步伐,馬車停到了他們的麵前,一隻女人的手掀開了車簾。
謝蘅微笑:“我等你很久了。”
從車上下來一個白衣少女,哭得眼圈通紅,正是顧行雲:“縣主……”
“進來。”
謝蘅轉身進了淮園,層層疊疊的藤蔓綠蘿淹沒在了雪裡,等來年生發,湖上結了一層冰,映著人的影子。
她一路走進書房,平鶴為她收好傘,她走到書桌前坐下,聊以閒暇地等著慢一步的顧行雲。
婢女低著頭端上一壺燙熱的酒,是用當年的雪水熬的,清澈透亮,有一縷梅花香。
謝蘅小啜了幾口,顧行雲才到了,她的額頭滲滿了汗,但她顧不得多少,隻跪在麵前:“求縣主幫我。”
“幫,我為何要幫?”謝蘅並未望她,“上次一彆,這是你第一次來淮園。”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顧行雲感覺謝蘅身上威嚴與日俱增,整個人似乎都被看透了,比在安樂麵前還可怕。
她趕緊辯解:“安樂公主前些日子大婚,我是她嫡親的表妹,實在抽不開身……”
謝蘅壓根沒認真聽,顧行雲是沒把她的話放在心上:“那安樂與陸崢現在如何?”
“兩人貌合神離,聽說駙馬爺喝醉了酒,還經常念……念縣主您的名字。”顧行雲悄悄打量謝蘅的神情。
“泰元帝畢竟寵愛陸崢,他又是太子的姐夫,安樂也拿他沒辦法。”謝蘅神色不變。
陸崢這個人,你隻要給他一點機會,他就可以拚了命地往上爬。
“縣主,太子被幽閉上陽宮,這可如何是好?”顧行雲試探著問道。
謝蘅皺了皺眉,顧行雲以為透露點安樂的消息就夠了嗎,未免也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了。
她輕輕一笑:“諸皇子中有誰比得上太子,如今太子受困,這是你的好時機,等他日潛龍脫困,誰也不如你雪中送炭情誼深厚。”
“況且皇後還在呢,如果我是太子,即使幽閉上陽宮,也會讓陛下看到自己治國理政之才。”
謝蘅望著顧行雲:“你說是嗎?”
顧行雲蹙眉思索了一陣,終於點了點頭:“您說得有理,若事成,行雲一定會回報您。”
她向謝蘅行了一個大禮。
若事成?
謝蘅垂下眸,如果是安樂在這裡,她一定不會這麼輕率同意,慷慨的饋禮都是要付出代價的。
…………
近日謝蘅覺得自己越來越嗜睡了,她有時與平鶴說著話,漸漸地又睡過去了。
汪鐸來得越來越勤了,幾乎在淮園常住了,他不許任何人在她麵前提到病字,曾有個婢女說她生病了,謝蘅便再也沒有見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