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蘇秋延進入礦洞的時候,裡麵的十多歲的少年也摸清了自己的情況。
他被壓在洞裡了。
這並不意外,他已經見過太多人死在礦洞裡。
所以他非常平靜,平靜的讓他自己都覺得陌生。
修士們是不會來救他們的,幾個凡人的命並不值得他們這麼做。
他心裡有恨,恨那些把他們當牲畜的修士,也恨把他們豢養到死的宗門。
但是恨是沒有用的,苦難的生活早就教會了他,人隻有自救。
他看向自己手裡的綠色石頭,這和一般的靈石完全不一樣,或許這就是生機。
一刻鐘後,少年驚訝的看著已經消失在手心的靈石。
這顆靈石……
他忍不住狂喜了起來。
隻需要再給他幾天的時間,他就能從這個礦洞裡出去,出去之後,他也不用繼續為人魚肉!
少年深吸了一口氣,把心神沉浸在了剛剛獲得的傳承裡。
礦洞外,蘇秋延伸出了手,修長的手指拂過之處,碎石全部變成了冰塊,和周圍的石壁邊緣分明。
他的手輕輕一動,這些堅冰就全部碎了。
一股寒意在礦洞裡蔓延了開來。
他一邊往裡走,一邊用這種辦法不停的開路。
大約走了一刻鐘,他終於看見了三具屍體,這三具屍體都是被石頭壓死的,甚至還有一具是被攔腰斬斷。
兩輩子加起來,這還是他第一次親眼看到死人。
他在原地停留了須臾,才走到了離得最近的那具屍體前。
這個人皮膚很黑,穿著一件破破爛爛的衣服,身上瘦的幾乎沒有多餘的肉,全是紅血絲的眼睛睜的大大的,仿佛不敢信自己就這樣死在了礦洞裡。
他布滿傷口的腳下甚至連雙鞋都沒有。
蘇秋延皺起了眉頭,雖然已經料到了可能會死人,但是……
他深深吸了口氣,慢慢伸出手,闔上了這人的眼睛。
另外兩個人也好不到哪裡去,蘇秋延歎了口氣,收斂了他們的屍身,繼續往前走。
少年猛的睜開眼睛。
他剛剛似乎聽見了聲音?
不對,不會有人來的,他肯定是聽錯了。
他強忍著暈眩和饑餓,繼續閉上了眼睛。
現在最重要的是修煉,隻有修煉成功,他才有機會走出這個礦洞。
可是下一刻,輕的幾乎不可聞的腳步聲再次響起了。
在靜的連呼吸聲都顯得突兀的礦洞裡,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了他的心上。
少年下意識的張開了嘴,但是卻沒有發出聲音,因為他害怕驚動了那個走路的人。
這個時候會出現在礦洞的人,讓他本能的覺得危險。
他躺在地上,腰上壓著一塊巨石,幾乎壓的他的下半身沒了知覺,還好他的頭還能動。
他努力地抬起頭,雙眼死死的盯著前方。
腳步聲更近了。
真的有人來了!
少年突然不知道應該做出什麼樣的表情。
竟然有人來了!
是來救他們的?
不,不可能是來救他們的。
難道是這洞裡本就藏著的人?!
他緊張的握緊了拳頭。
下一刻,一個修長的身影卻出現在了洞口。
他所過之處,所有的碎石全部變成了冰晶,這些澄澈的堅冰給這個黑漆漆的礦洞帶來了唯一的光。
微弱的光芒下,這個身影慢慢的走向了他。
一個看不清麵貌的人蹲了下來。
“活著?”冷淡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緊接著,一雙湛藍的雙眸占據了少年所有的視線,像是偶爾才會出現的澄澈天空。
身上的巨石被輕輕拂開了,腰上的疼痛感再次席卷了全身,可惜少年的心神已經全部被眼前的人吸引了。
因為這個人一揮袖,就把他抱了起來。
鼻尖傳來冷冽的香味,像是冰雪的味道。
少年打了一個哆嗦,不是害怕,而是太冷了,抱著他的這個人實在太冷了,就像是一個終年見不到陽光的冰塊。
似乎是察覺到了他的反應,溫暖的裘皮搭在了他的身上。
“彆怕,我帶你出去。”
少年愣住了。
這個人,竟然真的是來救他的?!
礦洞外,謝昂著急的走來走去,他確實很想進去,但是洞裡的靈氣太過雜亂,憑他的實力,估計一使用靈力就會反噬自身。
天道畸變之後,像是這種靈氣充裕的靈礦,反而成了修士們的噩夢,不然也不會讓凡人在裡麵挖礦。
就算是修士進去了,除非金丹以上,不然也隻能在裡麵使用蠻力。
謝昂身後還有很多修士,他們都是剛剛才知道新任城主來了,但是他們還沒見著人,就聽說城主已經進洞去救人了。
這,這可怎麼是好啊?!
在一片惶恐茫然之中,蘇秋延抱著一個少年從洞裡出來了。
脫下了裘皮,他隻剩下了一件單薄的衣衫,顯得越發的瘦削,但是這裡的人卻沒人敢小看他,一窩蜂的,一群人又跪下了。
少年雖然聽到了突兀的聲音,但是他的眼睛卻舍不得從眼前的人身上離開。
他從來沒有見過長得這麼好看的人。
如朗月,如繁星,如秋水,如冬雪。
在他貧瘠的生活中,這些是他見過最美的景色了,可是也不及眼前人之萬一。
蘇秋延低下頭,懷裡的少年卻沒有挪開了目光。
“我讓人帶你去療傷。”
少年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卻隻吐出了幾聲撕心裂肺的咳嗽。
蘇秋延皺起了眉頭。
少年見狀心頭一沉,他聽說過許多關於前城主的傳說,其中之一便是聽不得任何的噪音。
這個人,不會也是這樣的吧?
他努力的想要壓製住喉嚨的疼痛,但是咳嗽聲仍然無法停下來。
就在他紅著眼憋氣的時候,蘇秋延的手抬了起來。
饒是少年再冷靜,這會兒也忍不住慌亂起來。
他下意識的想要反擊,卻被禁錮的緊緊的,再然後,他的嘴裡被塞進了一個東西。
冰冰涼涼的,帶了一點甜味,疼痛的喉嚨瞬間就被安撫了。
他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蘇秋延。
蘇秋延還是麵無表情,隻是抬起頭對旁邊的謝昂道:“把裡麵的人好好安葬,這個少年你讓人帶回去救治。”
謝昂立刻道:“是。”
說完旁邊就有人抬了擔架來。
蘇秋延把少年放在了擔架上。
“好好療傷。”
少年死死的盯著他。
蘇秋延這才發現,少年的臉雖然臟兮兮的,但是眼睛格外的好看。
這種眼睛,蘇秋延曾經在許多凶獸幼崽身上見到過。
因為太年幼,所以眼神裡有畏懼,但同樣也是因為年幼,眼神卻又異常的乾淨。
但這些都不是這雙眼裡最珍貴的東西。
最珍貴的,是流淌著血脈裡,透在眼神深處的凶性。
蘇秋延很喜歡這樣的眼睛,有這種眼神的人,一定不是一條鹹魚。
他想了想,手中變換出了一個潔白的瓷瓶。
“給你。”
少年根本抬不起手,隻能任由蘇秋延把瓷瓶放在了他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