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由什麼構成的呢?
是軀乾,是四肢,是腦袋?
是經曆,是記憶,是歲月?
魔尊並不知道這個答案。
他的軀體早已經湮滅,唯一剩下的,不過是一段殘缺的記憶而已。
但就是這段殘缺的記憶,讓他從秦越的識海裡獨立了出來。
這是他,擁有秦越的一部分,卻又不完全相同。
所以在他準備告訴秦越所有的真相時,就已經做好了所有的準備。
一旦秦越也有了他的經曆和記憶,識海裡,或許就不會再有單獨的他。
但同時,他也將永遠存在。
——
要怎麼區分兩個人呢?
這個似乎並不是什麼困難的問題。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樣貌和性格。
隻需要一眼就可以分辨出來。
但如果這個人是你自己呢?
你要怎麼分辨自己和自己?
直到魔尊所有的記憶湧入腦海之前,秦越都找不出這個問題的答案。
但是現在,他知道了。
他和魔尊本來是一個人,隻是人生的軌跡在十六歲那一年拐了彎。
如果是過去有人這麼告訴他,他會回答,並不是一樣的,他和魔尊儘管是同一個人,但絕對不是一樣的。
他是他,魔尊是魔尊,人生的軌跡拐了彎,那就不再是同一個人。
可如果他走過了魔尊的一生呢?
所以等他醒過來時,他已經分不清楚自己是誰了。
他曾經在城主的庇佑下,慢慢把受過的苦通通埋在了心裡。
他愛城主,喜歡小金龍,甚至對青州的不少人都有好感。
這個地方就是他的桃花源,他在裡麵愉快的待了三年。
但是他也曾經經曆過完全不同的一世。
青州城早就破了,謝昂死了,萬傑死了,劉彩死了,孟多死了……
那些無比鮮活的人,都死在了天元宗的一念之間。
直到臨死前,他和他們之間的大部分人,也沒有什麼交集。
即便有交集,也隻是一句話或者一個眼神。
所以他毫不留念的離開了青州,去了仙陸中央。
再然後的人生,除了鮮血之外,幾乎沒有其他的色彩。
沒有人喜歡他,他也厭惡著所有人。
這種隻剩下殺人的生活,幾乎逼瘋了他。
但這輩子的經曆,卻又治愈了他。
他已經分不清楚自己是誰了。
他是在青州長到成年的秦越,還是在仙陸廝殺的魔尊?
他分不清。
他張開嘴,下意識的想要問一問那個在他識海裡的魔頭。
但是話還沒有出口,他就反應了過來。
他就是那個魔頭,為什麼要分清楚呢?
他是秦越,也是魔尊,兩輩子的經曆最終交彙在了一起,成為了此刻的他。
他擁有一份同源卻又不完全相同的記憶和情感,像是一位走過了一生的老人,帶著記憶在新的世界裡獲得了重生。
此刻的他,才是最完整的。
秦越睜開了雙眼。
城主擔心的臉龐就在他的眼前。
沒有任何猶豫,他抱住了城主。
他想告訴城主,他回來了,在往後的人生裡,都會是他,是這輩子的秦越,也是上輩子的魔尊。
他們兩個,本來就是一個人。
可還沒等他說出口,他就已經被大師父給扔了出去。
……
蘇秋延心虛的看著陸承宣。
陸承宣嚴肅的看著蘇秋延。
門外的秦越臉色變換,最後像是罰站一樣站在了外麵。
應祁理解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正常的,正常的。”
兒大不由爹是正常的。
爹整治拱自家白菜的豬,也是正常的。
換成他,如果有個千嬌百寵的小兒子,被另外一個男修給拐走了,恐怕他也要暴走的。
秦越理解道:“是我沒有做好,大師父不高興是正常的。”
他從醒過來之後,氣質就沉穩了不少,看得應祁嘖嘖驚訝:“你剛剛到底怎麼了?怎麼會突然暈過去,你沒看見,蘇城主有多擔心。”
“所以你也彆埋怨大仙主,剛剛蘇城主為了救你,自己也暈了過去,我看大仙主眼睛都紅了。”
“好在也就是半個時辰就醒了,不然我懷疑這青州城都要被他給拆了。”
當然,最先被拆的應該是秦越,不過這話兒就不用說出來打擊秦越了。
秦越自然明白陸承宣焦急的心情,他道:“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我想大師父肯定能接受我的。”
門裡,蘇秋延可憐巴巴的慫了,宛如一個早戀被家長抓住的小學生。
雖然在陸承宣的眼裡,他確實也是個年齡不大的小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