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苗突然出事了。
顧崢正店鋪裡忙活,有個客人嫌棄她的東西貴,恰時表妹徐茜梅這日來鋪子裡找她鬨磕,徐茜梅性子急躁,便和客人懟起來,顧崢怕她得罪人家,趕緊去勸。
徐茜梅罵那女客人道:“吃不起你就不要來買!你買幾塊酥,還要咱們送幾塊餅,這又是裹又是拿的,你還嫌貴!……”
劈裡啪啦,如放炮仗。顧崢生怕她把自己生意搞砸了,連忙去拉住她。
徐茜梅又罵顧崢:“不是我說你啊表姐,哪有你這樣子做生意的?你這樣做生意,一輩子都甭想發財!!”
兩姊妹正說鬨著,萱草一臉慘白、跌跌撞撞邊哭邊跑過來。“小姐,苗苗,苗苗她不好了!出事了!出事兒了!”
.
今早起來,周氏說她要給苗苗喂蝦仁粥,萱草說,吃不得,但周氏說怎麼會吃不得,偏要喂,萱草也不好勸。又過了約莫半個多時辰,周氏帶著苗苗在院壩裡放風箏,放著放著,苗苗忽然嘴角便吐白沫,倒在地上渾身抽搐,手腳冰涼,額頭上卻是大顆大顆的汗……總之,小女孩兒現在都時而昏迷,好容易清醒過來了,又哭啼不止,大喊肚子疼。
徐茜梅立即驚忙怪叫道:“好啊!萱草!她果然要害苗苗,這個老妖婆,連自家的孫女兒都要害!你當時怎麼都不好生看著!”
萱草隻知道哭,“小姐,你快回去,現在苗苗看樣子嚴重了……”
顧崢嚇得驚慌不止,趕緊手軟腳軟跑回家,一路上,徐茜梅都還在抱怨:“我早就跟你說,要注意提防這個老妖婆吧,肯定是她!是她要害自己的孫女兒!”
顧崢心跳得快要從喉嚨裡冒出來,現在,她沒多餘思考的功夫,也不想去思考徐茜梅的話,隻一個勁兒念頭,苗苗不能出事,她是她的命根子,是她的命根子……
.
一回到院子,周氏一眼見她回來,手上還抱著小孫女兒,將哭啼不止的小苗苗給拍哄著,眼淚流個不停,有懺悔認錯負罪的意思:“顧崢,是我!我不該給她喂蝦仁粥,都怪我!都怪我!”
每次苗苗生病鬨肚子疼,都是顧崢在哄,除了顧崢,小女娃不要任何人抱,現下周氏越抱,她越哭得洶湧厲害。
顧崢趕緊將苗苗從周氏懷中接抱過,索性,倒還殘留有一絲清明理智,女兒突發疾症,沒讓她衝昏頭,她也一邊把女兒拍著哄著,一邊道:“好了好了,伯母,我並沒有怪你,你也是沒有惡意的,是我忘記告訴你了,苗苗不能吃蝦子……”
媳婦這樣,周氏越發覺得好生慚愧難過,心如刀割。
這下子,徐茜梅該是報仇解恨的時候。“周伯母!苗苗好說歹說,是你嫡嫡親的孫女兒,你怎麼能害她呢!你,你這樣又算什麼?”
周氏一下氣瞪大了眼,“我害她?!她是我孫女兒,你說我害她?!”忙把眼睛去看顧崢,“顧崢,你說,我會不會心黑得想去害她!?”
顧崢道:“伯母,好了好了,咱們都彆吵了,我沒有怪你,真的沒怪你……”
又去斥責徐茜梅:“你就彆在這兒添亂攪和了!咱們現在是給苗苗找大夫要緊,拖不得了!”
目露不愉著急之意。
徐茜梅氣得越發牙根癢癢,在院子把腳一跺,於是,整個院子便忙起來,找大夫的,燒水的,熬藥的。
※※※
顧崢讓萱草去她鋪子斜對麵找賣珠子的沈婆子,並讓沈婆子,又去知會麻煩上次和顧崢相親的那位回春堂夥計,戚公子。戚公子醫術其實並不亞於他師傅劉郎中,雖年輕,卻頗有些道行。上次,顧崢利用那戚公子去氣周牧禹,後來覺得很是過意不去,便忙是賠禮道歉,又請對方吃飯。再後來,知道對方是個未娶過妻的,身心也是乾乾淨淨,甚至還對她動了真情,便趕緊讓其打消念頭,覺得這樣子會對不起人家……遂,兩個人發展著發展著,倒成了朋友。
戚公子一來,把顧崢抱在懷裡哭鬨不止的苗苗仔細把了脈,又翻眼皮看舌頭,再看看耳脖手腕等處,隻見大片大片的紅疹子,女孩兒不停地想撓。當即臉色大變:“不好了,這是鬼風疹子!”
鬼風疹子,可以說,對於時下裡,是小兒談虎色變非常棘手的急性病症,通常的症狀就是高熱不退,昏迷不醒,渾身抽搐,腹脹腹痛,稍有不理不慎,小命都可能會丟掉。
顧崢兩眼一黑,差點暈倒下去。周氏萱草等急忙扶住她。
徐茜梅到底是機敏,立即問:“這麼說,就不是吃蝦仁的緣故了?”
戚公子轉過身,眼睛複雜看著徐茜梅:“這管吃蝦仁什麼事?”
徐茜梅癟癟嘴,便不再說了。
戚公子很是過意不去道:“很抱歉,顧娘子,這個病,在下現在醫術淺薄,還不知道到底用什麼法子去攻破,我想,你們應儘快找個好的有經驗的大夫,不能再拖了,我現在,隻能儘快先開點解毒退熱清熱的藥,先將就著服一點下去……”
※※※
卻說偏巧周牧禹今日回來得早,一下馬剛入了院子,便見女人的哭啼聲,腳步聲,整個院子,如同開鍋的粥般鬨騰。
他還未進屋,周氏已經哭哭啼啼迎過來。“禹兒!你回來了!你可算回來了!你快去請太醫!隻有快去請太醫來瞧瞧了!”……顧崢的心咚地一下,一句“請太醫”將意味著什麼……懷中,女兒仍舊時而昏迷,時而清醒哭鬨。她眼眸迷蒙,終究暗牙了牙,閉了閉眼,一副隻有如此、隻得認命的模樣。
又是數個時辰後,果真宮中一老太醫被請來了。男人到底遇事比女人沉著冷靜得多,他一回了院子,聽周氏那樣一番,內心比顧崢的擔心恐懼焦慮不少一分,忙將女兒抱在懷裡,又是摸她滾燙不已的額頭,又是臉貼著她的小臉。然後,將女兒往顧崢懷中輕輕一放,“我這就趕緊去宮裡太醫院跑一趟!你等我!”……顧崢道:“你先等等!”
她有些遲疑站到男人麵前,鼓足勇氣,又盯著男人道:“到時,你又如何跟太醫說?”
意思是,告訴太醫,這到底是給誰看病?
周牧禹感覺自己把胸口那團火氣是忍了又忍,眼眸血紅,嘴角嘲弄不已狠扯了扯。
這一刻裡,才感覺對眼前女人的容忍早超出底限。“我偏就告訴太醫!她是我女兒?怎麼了!?”
顧崢身子踉蹌後退,麵色大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