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的房梁簷下,燕泥點點,有燕子在築窠壘窩,窩築好,一隻老燕子飛來了,然後,又一隻飛來。原來,它們是給裡麵的小燕兒喂食。苗苗時不時要去看那燕子窩,由她爹爹周牧禹抱著,抱得高高的。天氣晴朗,四合院的裡花格外香甜繁茂。苗苗差不多已經痊愈了。原先蒼白虛弱蠟黃的臉,瞬間又恢複到白嫩紅潤。五歲的女孩子,她眼底的世界是單純的,卻也是敏感的。
她問周牧禹,“哪隻燕子是爹爹?哪隻燕子是娘親?”
……
這個問題,周牧禹可不知如何作答了。便胡亂笑著點了點女兒鼻尖:“一般當爹的燕子腹比較白,而且,通常會喜歡趴在當娘的燕子背上……”
苗苗手還拿著個布娃娃,水汪汪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忽然,她又問:“那,你真是我爹爹嗎?”
“……”
“我娘說,我爹爹,長得和你是一模一樣,最近,我又老是看你偷偷去親我娘親的嘴巴……諾!”
她又指指那燕子窩:“就像那隻公的一樣,總喜歡偷偷趴在那隻母燕子身上,你還總是喜歡那樣子去偷親她的嘴!”
周牧禹臉刷地一下,被臊得通紅。嗯咳一聲,趕緊彆過臉去。
忽然,又問女兒苗苗:“那你喜不喜歡我當你爹爹?”
女兒不回答。
周牧禹又問:“是我好?還是你關叔叔好?”
女孩兒把手中的布娃娃玩著,玩來玩去,就是不回答他。
周牧禹心中哀歎了口氣,倍感失落,卻到底不能勉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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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苗痊愈之後,他有事沒事,常常抱著女兒去逛街散步,或者手把手教女兒如何折小紙船,折飛鳥,一起做紙風箏,做好了又拿去放。或者,教女兒畫畫寫字彈琴。
當然,這時的顧崢會在邊上靜靜地看著,什麼都不言語。苗苗,應該馬上就要不屬於她了,她心裡空空落落、絕望害怕地想。
鄰居院子裡的幾個小孩子,在苗苗生病痊愈以後,都笑嘻嘻來竄門子找她玩。
幾個小孩在院中跳繩,玩剪刀石頭布,終於終於,就因為這些小孩們的到來,周牧禹終於從女兒嘴裡得到了很想、很渴望的答案。
苗苗和那些小孩們玩著玩著時候,突然這天,把兩手往腰杆子上一叉,仰著脖子,得意洋洋,學著大人老沉模樣:“我現在要向你們鄭重宣布一件事兒,我有爹爹啦!我爹爹長得非常非常好看,比你們的爹爹都好看,他好厲害,什麼都會,還會給我變戲法……”
“吹牛!”
一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很是不屑說。“那你的爹爹在哪兒?他既這麼厲害,敢不敢帶我們去瞧瞧啊?”
“是啊!是啊!帶我們都去瞧瞧唄!”其他幾個小孩兒也起哄。
恰時,周牧禹正牽了馬從紫藤花架路過,苗苗一見了他,頓時大為吃驚尷尬,臉羞得通紅。
她想,可是丟臉丟到姥姥家了,剛才的話,肯定全都被他聽見了。
低垂著頭,卷著衣角,隻不語。
其他小孩兒們仍在起哄,“快說啊,你爹爹在哪?說呀!嗬嗬,說不出來了吧?我就知道,你是個小騙子!你壓根兒就沒有爹爹!你是騙子!騙我們的!”
女孩兒的頭便垂得越來越低。
周牧禹把馬頓時拴在棚子底下,走過來,一把將女兒抱起,笑著捏她鼻子道:“誰說她是騙子了?你們個個看仔細,我就是他爹!”
那些小孩兒們頓時瞪大了眼。
自那以後,顧崢這四合院霎時便一傳十,個個小朋友都傳開了。隔壁院子的苗苗有個爹,有個非常英俊高大的爹。而周牧禹又豈能跟這些小孩子們斤斤計較,於是,每當那些孩子們來院子找苗苗玩,他都會耐心十足地教那些小孩如何做風箏,如何把地上的陀螺抽得霸氣飛轉,甚至還教他們如何變魔術戲法。那些孩子們個個都用一種崇拜羨慕的眼睛看著周牧禹,又看看苗苗。一個個都說:“苗苗,你的爹爹,真的好厲害呀!”
苗苗抿著小嘴兒,小臉上那種從未有過的得意、虛榮感、滿足驕傲霎時暴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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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下午,父愛爆棚的男人、以及虛榮得意驕傲滿足感暴漲的女兒,兩人再次在四合院中大肆一通炫耀顯擺後,周牧禹被孩子們圍在中間,親手給每個孩子做了一隻紙風車,還塗得五顏六色、花花綠綠的,那些孩子們個個仍拍手跳腳地誇讚,“苗苗,你這個爹爹好愛好愛你呀!他可真能乾!”“是啊,關鍵還長得這麼好看!……”“哼!我爹爹就從來不這樣陪我玩!”小家夥們七嘴八舌大吐羨慕和討好。周牧禹搖頭失笑,苗苗也笑得好不得意驕傲開心。
顧崢就輕眯起眼,站在他們父女兩十步不遠。周牧禹不經意一回頭,恰好,目光一怔,正對上了女人那雙漆黑、微微帶著些酸意嘲弄的眼睛。
顧崢才剛洗完了澡和頭,手上還拿著一張白巾帕,手慢吞吞地正擦著一頭濕漉漉烏發。她擦著擦著,忽然,避開男人目光,掉頭就步回廂房。
周牧禹心一慌,趕緊把手中做好的最後一隻風車放到女兒苗苗手上,“去吧,小寶貝兒,你去和他們玩,爹爹有事,要找你娘親說說話……”
苗苗接過紙風車,便點頭笑嘻嘻地和那些孩子們重找地方玩去了。
“嗯咳……”
周牧禹圈手指在下頷觸觸,一邊走進去,一邊失笑道:“你都看見了,是不是?咱們苗苗是離不開爹,不能沒有父親的,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