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周牧禹一直在旁隔岸觀火,太子和劉王的爭鬥已是白熱化,現在,陳國公府徐萬琴與劉王結親,霎時,劉王趙懷謖得了羽翼,太子頻頻遭黨羽算計。
周牧禹要說完全沒有憂慮是不可能的。
時下,皇帝在河北設製置使,需有一位皇子前往做置使統帥。如果憑借陳國公府之力,搶先他一步,不可謂不擔心。
這廂,他在府邸各種籌謀,然而麵子上,劉王與徐氏的定親禮卻是笑迎而去。
顧崢現在是晉王妃,自然,這種場合,也是要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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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襲大紅銷金長裙禮服,珠釵歩搖插了個滿頭,定親宴上,徐萬琴對顧崢笑:“顧崢,以後,咱們就是妯娌了!”
顧崢道:“是啊,我得叫你一聲皇四嫂……”
徐萬琴依舊笑笑,笑得一臉諷刺鄙夷。“總有一天,我會讓你跪在我跟前兒,任憑我差遣驅使……”
顧崢一愣,這是徐萬琴呐呐自話的一聲冷哼,幢幢的人影中,她對著滿堂的恭賀祝禱之辭,眼角的仇恨不甘寫滿表情。
一個男人徑直朝顧崢走來打招呼微笑:“……嬌嬌?你可還好嗎?”
顧崢猶自出神,正在想徐萬琴的那番話,不想,一回頭,卻是平安侯府的世子,關承宣。
顧崢先是一愣,頓時眼睛都亮了!“關世子,好久不見啊……”
關承宣一襲朱袍,眉宇間越發成熟穩重了。“嬌嬌,你還好嗎?”
兩個人在大庭之下的一棵木棉花樹下談話聊天。
顧崢:“我還好,你呢?你現在過得怎麼樣?”
關承宣有些失笑:“你覺得,我這一輩子,能怎麼樣?能會好嗎?”
顧崢大吃一驚,這番話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關承宣說這話時,眼睛一直是凝視她看,有怨,有憋屈,更多的,還是對女人的關心,對女人的惦念與愛。
顧崢抿著嘴不知如何言語。
那廂,周牧禹正在和劉王說些什麼,不想一轉身,卻是自己媳婦和曾經的情敵死對頭正碰麵談著家常,顧崢的眉頭一忽而蹙起,那關承宣也是滿眸悵然憐惜。
她在蹙什麼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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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牧禹想,關承宣問她那句“好不好”,她的表情就是這樣麼?她到底有多痛苦憋屈?居然跟一個男人抱怨?!
周牧禹心中頓時妒火狂燒。人想來都是得寸進尺的,曾經,沒複婚之前,他苟且隱忍,忍了又忍,忍了再忍,把心放大了又放大,放寬了又寬,好多事情睜隻眼閉隻眼不去計較,可是現在竟……
周牧禹走過來,一把攬住顧崢的腰:“娘子,好了,賀禮咱們已經送了,酒也喝了,咱們是不是該早點回家去了?”
顧崢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被攬著腰一摟,眨眼帶離了那關承宣數步之遠。
關承宣愣怔在那裡還沒回神,忽然,挽起袖口,就要衝周牧禹走去,看樣子,又是多年前習慣性的手勢動作,恨不得上前去揍死那男人——
“晉王殿下——”
無數個朝臣達官貴胄朝他點頭哈腰恭敬行禮……
關承宣忽然仰頭對著天空失笑:是啊,他還當人是曾經那個寒門出生的周木頭呢!
關承宣額頭青筋隱隱作跳,緊握在袖下的拳頭收攏了又放鬆,放鬆了又收攏。
恰時,他身邊的一小廝前來喜喜回報;“世子爺,世子爺,老夫人讓我趕緊來通知您一聲,今日事情忙完了就早點回去,府裡有大喜事了!”
“——喜事?什麼喜事?”關承宣一頭霧水。
“是少奶奶,少奶奶有喜了!她懷孕了!”
關承宣心中大為撼動,果然是喜事,他就要當爹了?
——
小廝又道:“是啊,今日三位大夫來府中齊齊把脈,都說少奶奶已有三個月的喜脈,她那個身子,可是相當不容易的!”
關承宣是嫡係子孫,又沒有其他通房小妾,府上自然歡喜。
關承宣也喜歡得跟什麼似,正要頷首。
小廝又道:“所以,您就早些兒回去吧,少奶奶本就多愁多病,今日若是知道您和那晉王妃碰麵,難免又多心遐想鬨出什麼來——”
關承宣剛還喜色的臉,瞬間垮了。
他妻子江碧落這孩子是如何懷上的,彆人不清楚,他可清楚得很。
他自小背負一紙婚約,其實這也本不算什麼,可憐這江碧落自小與他青梅竹馬,對他又是用情太深太深,她成了他的羈絆,仿佛這輩子,她的存活與否,一個女人的生命決定權,都捏在他手中。他想狠心,卻怎麼都狠不下來。到底是一條人命!到底是青梅竹馬從小一塊兒長大!到底兩個小兒女自幼同床而臥、一起同吃同睡過……
與江碧落成親之後,其實,兩人始終沒有行過夫妻之禮,可有一天,他喝醉了酒,遠遠地,看見江碧落站在夜幕下月輝中拿著什麼祈禱——
“嬌嬌?”
關承宣眉眼浮出一縷溫柔與惆悵。那不是在書院時期,顧崢一襲月白色書生袍,披散著頭發,□□著雙足,手中拿著他的玉色腰帶,對著月光念念有詞?
……
青紗帷幔徐徐垂落下來,那天晚上,他親吻著身下女人,不停喚著顧崢的名字……
江碧落由此,才懷的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