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默度過了這輩子最漫長的一天。
在隨著救護車前往醫院的路上,殷默一直渾渾噩噩,渾身是如墜冰窖般的冰涼。
他知道頭頂的水晶燈會掉下來,也知道這場宴會有人居心不良,可他還是帶著宋音去了,他明明知道有危險,卻依然將宋音置身於危險之下,他自信滿滿自認為可以保護好宋音,可直到最後,還是宋音推開的他救的他!
他曾發誓過,會好好保護宋音,這輩子絕不會再讓宋音受一點點的傷,可到現在為止,他帶給宋音的,除了傷害就是痛苦。
是他太過自信,才造成現在這個局麵。
一想到剛才在大廳裡,宋音決絕推開他的那抹身影,殷默便覺得痛不欲生。
宋音口口聲聲說不愛他,可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愛他的,哪怕在生死邊緣,宋音也毫不猶豫地推開自己,就好像上輩子那樣,即使被他誤會,即使被他傷害,也無怨無悔地愛著自己,為自己付出一切。
可他呢,他口口聲聲說愛宋音,但乾的每一件事都在傷害著宋音,他簡直就是個罪無可恕的混賬!
殷默握著她的手,額頭枕在她手背上,嘴裡喃喃祈求著上蒼。
如果接下來的日子還有任何的痛苦與災難,都請降臨到我的身上,不要再傷害宋音了!他願意代她痛代她苦,隻要上天你對她好一些。
宋音被推進了手術室,手術室門口燈光驟然亮起,殷默腳下踉蹌,渾身力氣仿佛在瞬間抽去,無力靠在牆上,目光怔忪望著手術室。
在這期間,殷默來了無數個電話,但他置若罔聞,全部的心思仿佛也隨著被推入手術室的宋音進去了一般,他就在這外麵等著,直到雙腿失去知覺。
“殷總,您沒事?”
沈因接到電話匆匆趕來,見到完好無損的殷默鬆了口氣。
殷默指著手術室,萬般痛苦道:“是宋音,是她救了我。”
沈因沉默地望向手術室。
宴會上發生的事她略有耳聞,宋音能做出這種舉動她並非猜不到。
宋音那麼愛殷總,又怎麼會眼睜睜的看著殷總身處危機之中呢?
“沈因,我不明白,真的明白,為什麼她要推開我……”
沈因覺得自己應該為宋音這個可憐的女人說句話,“殷總,您難道還不明白嗎?她愛你。”
愛這個字似乎讓殷默極為痛苦,因為愛,宋音現在躺在手術室裡生死未卜,因為愛,上輩子他將宋音傷得遍體鱗傷,因為愛,宋音最後瘋了傻了癡了,都是因為愛。
“可是最近……她說要祝福我和簡音,她說她……不愛我了。”
沈因歎了口氣,“殷總,您難道還不明白嗎?宋小姐她已經不敢再愛你了。”
宋音與殷默的始末沈因最為清楚,畢竟兩人的合約還是她起草擬定的,她看著宋音這個傻女人一路走來,很想告訴她為錢為名為利都可以,就是不要企圖在殷默身上得到愛。
可是宋音身上的一往無前,是她由衷欽佩的,沈因自己都不知道,她對宋音其實是帶著一絲期待與敬意的,期待宋音帶著自己不曾擁有的為愛奮不顧身的勇氣一往直前,最終收獲她為愛勇敢的果實。
“不敢再愛我?什麼意思?”
“沒錯,宋小姐愛你,所以願意待在您身邊,作為簡小姐的……替身,仔細算算過去快兩年了,殷總,宋小姐付出的一切有過回應嗎?您認為這兩年裡宋小姐真的快樂嗎?”
“回應……”殷默心痛如絞。沒有,對於宋音那明晃晃的愛,他從來沒有過回應。
“為了一件事付出了兩年,兩年都得不到任何回應,您覺得她還會期待回應嗎?還敢去期待回應嗎?”沈因歎了口氣,“殷總,我也是女人,再深的愛,終究抵不過歲月的消磨,如果您真的對她有那麼一分的留戀,不如就對她好一些,至少假裝對她好一些,畢竟她救了您的命。”
沈因的話像刀子,一刀刀淩遲一般割在他身上。
連外人都看得出你愛我,連外人都說讓我對你好一些,隻有我這個局內人一直在肆無忌憚享受著你的愛揮霍著你的好,如今你的愛你的好已經被我揮霍乾淨,你也不敢再愛我了是嗎宋音?
宋音,你到底要我怎麼做才肯相信我我愛你,到底要我怎麼做!
手術室的門開了。
醫生將口罩摘下,“誰是家屬?”
“我是!”殷默不敢直視醫生的眼睛,害怕看到醫生那沉痛的目光,“醫生……她……怎麼樣了?”
醫生看了這年輕人一眼,“磕著頭了,輕微腦震蕩,需要入院觀察幾天,沒事你去交個住院費。”
“輕微腦震蕩?沒事?可是她是被酒店大廳裡的水晶燈砸到了!”
“那她還挺幸運,沒什麼事。”
身後護士將宋音推了出來,殷默與沈因忙上前將人推去了病房。
這晚上殷默徹夜未眠,他灼灼盯著病床上昏睡不醒的女人,眼神一寸寸在她臉色臨摹著,心裡一遍又一遍的感謝上蒼宋音沒事。
直到黎明破曉,天邊濃黑雲層翻出一抹亮色,殷默這才親吻著宋音的手背承諾,“你放心,這輩子,我絕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
還有那些害她的人,他一個也不會放過!
***
翌日宋音蘇醒,看著眼前雪白的一片,大腦中的片段停留在昨天宴會上水晶燈掉落下來的那一幕,她拍了拍暈乎乎的大腦,雙手撐著身子坐了起來。
上輩子她推開殷默擋了那一下,雖然得到了殷默短時間的‘寵愛’,但換來的是她每天晚上的輾轉反側的徹夜難眠,細小的玻璃碎片無比鋒利,深入她皮膚底下,光是她後背上的傷,醫生護士便清理了整整一個下午。
但她現在除了感覺到有些頭昏之外,並無任何的不適,想來昨天溫柔絆倒她的那一腳讓她偏了方向,所以宴會上的水晶燈沒有砸到她身上。
至於她昏迷前,聽到了殷默說‘為什麼要救我’這句話,殷默應該是誤會了,認為自己是刻意去救得他。
病房門被推開,殷默端著一盆熱水與毛巾走進病房,見到醒來的宋音笑笑,“醒了?”
宋音知道自己現在進入了被‘寵愛’的階段,雖說她沒有想救殷默的心思,但結果確實是她‘救’了殷默,既然已經發生了,她也懶得再否認。
她懵懂望著殷默,問道:“殷總,我這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