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嚨頃刻宛若溺水般被扼住,他有一瞬間覺得無法呼吸。
「嘎嘎嘎——蛇柱伊黑小芭內,戀柱甘露寺蜜璃,岩柱悲嶼鳴行冥,戰死!戰死!」
傍晚時分,日光從遠處的山際一點點暗下去,街邊的路邊一盞一盞地亮起。
黎明仿佛在遙遠的記憶裡,永遠都照不到他腳邊來。
「嘎嘎嘎——灶門炭治郎,戰死!戰死!」
驀地,夢中握住的那隻冰涼的手瞬間就有了主人。
他整個人徹底呆在了原地。
然後,猛地醒悟了過來。
鎹鴉在他的頭上盤旋,街上的一切全都死寂下來,唯有淅淅瀝瀝的大雨聲清晰無比。
冰涼的雨水從前方微陡的斜坡流來,耳邊隱約間聽到了不遠處的河水瘋狂拍打岸堤的聲音。
街燈突然開始明明滅滅,他緩緩撫上自己左臉頰,腳下卻突然一空,整個人好像被冰冷的浪潮卷入了漆黑的渦流中。
……對了。
他心裡一咯噔。
大家好像都死了……
這麼一想,他的四肢百骸瞬間宛若被什麼纏住了,正被一點一點地拖入了沒有光的深淵。
他覺得自己好像溺水了,完全無法呼吸。
有深海的遊魚在洶湧的浪潮中掙紮,但是黑色的水頃刻就吞沒了最後一點光。
他恍惚地想著。
自己好像也差不多到死期了。
“義勇。”
但是,難挨的窒息感中,突然又聽到了遙遠的聲音,好像是他姐姐的。
“義勇……”
聲音的主人在輕柔地喚他。
“……”
可是他已經無法去回應了。
也許等他完全失去知覺,身體飄乎乎地落了地後才能去擁抱她。
但許是焦慮起來,有人的聲音生氣地提高了些:“義勇!”
到最後,那些遙遠的呼喚竟彙聚在了一起,宛若穿過水麵而來:“義勇先生!”
他在黑暗中驟然睜開了眼。
仿佛被什麼溫熱的東西攥住手硬生生地扯出了水麵,上邊撲麵而來的光眩目得刺痛了他的眼睛。
日光晃悠的頃刻,好像什麼都很蒼白。
可唯有眼簾中那隱在黑發下豔紅的流蘇耳飾鮮明得讓他的眼眶倏然一熱。
風在輕輕地吹,二月春的午後,富岡義勇坐在自家屋子裡的廊下曬著太陽睡著了。
而喚醒他的人,正站在院裡黯淡的日光中低頭朝他溫柔地微笑:“義勇先生,你怎麼在這裡睡著了?會著涼的。”
於是,他終於知道自己剛才是做了噩夢了。
因為眼前這個人,不存在於那場夢中。
思及此,他不禁輕輕喚起她的名字:“……神黎?”
“嗯。”對方含著笑意輕聲應他。
他看見她輕撩鬢發,耳垂邊的流蘇耳飾便搖搖曳曳晃蕩起來,煞是好看。
那是他一年多前送她的,沒想到她戴到了現在。
神黎在黯淡的日光下瞅著他的神色,挑著眉問他:“義勇先生,你是做噩夢了嗎?”
“嗯。”他也不瞞,輕輕點頭。
神黎便笑了起來:“那還真嚇人,我剛才一直叫不醒你。”
雖然說著這般話,可是她的神情上卻並非深切的擔憂,而是一種狡黠的笑意,仿佛對她來說,所有的噩夢都隻是過往雲煙。
她澄澈的眼睛好像在說:“彆害怕呀,那不是真的。”
不過也是,那場大戰裡,並沒有發生夢中那樣的事情。
大家沒有死,他也不會死。
而這一切,她的存在就可以證明。
於是,他愣了會後神情就放鬆下來了,甚至帶上了些許笑意,轉而坐直了身子問她:“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事就不能找你嗎?”她挑著眉笑,伸手來將他睡亂的發絲撥好。
溫熱的指尖不經意間拂過耳廓,他抬眼看著她眼中盈盈的笑意,忍不住想抬手去攥住她的手。
從何時開始,知曉了她總愛這麼逗弄他,但是並不討厭,所以慢慢放鬆了心緒,任由她不帶情思地觸碰。
可是她卻笑道:“其實是我要離開啦!所以特意來和你告彆!”
他一愣,抬起的手頓住,不稍片刻,她已經收回了手去,他終是什麼都沒有抓到。
富岡義勇聽見自己依舊平靜的聲音:“……可以告訴我你要去哪裡嗎?”
神黎眨了眨眼,神情溫和地微笑起來。
她說:“我要回家了呀。”
可是她的家在哪?
他一直都不知道。
這樣的話,他以後要怎麼才能找到她?
但是他無法再問出口了,隻是看著她輕聲道:“你曾經說過,希望我能過上長命百歲幸福娶妻的生活。”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說,但是腦海中轉瞬間浮現的,就是那個夏夜中她笑意盎然的臉。
聞言,神黎也坦然地笑了起來:“是的,現在鬼消滅了,所以義勇先生你也該前進了哦。”
這個說法讓他一愣。
看著他愣忡的神色,神黎似是無奈的樣子。
她站在他麵前,伸手來彈了一下他的額頭:“義勇先生你啊,真的是個不會追求幸福的笨蛋呢。”
他的額心刹時紅了一點,神黎見他抬手撫了撫那塊肌膚,卻沒有絲毫的愧疚感。
她笑道:“你以前說過,因為自己要斬鬼,所以不會娶妻生子讓他們擔心受怕,當時我就想,義勇先生你可真是個溫柔的人呢。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哦,膽小鬼義勇先生,你該大膽地去追求幸福了,彆擔心,我通過你和你身邊的人了解了很多你的事,知道你是個非常溫柔但不善言辭的人,你一定會讓那個人過上有你的、快樂平安的生活的!”
半陰的天空鑿下淡淡的光,雨前的風輕輕吹起來,深幽的灌木草屑似乎因此在搖曳。
其中,伴隨著神黎笑意溫和的聲音:
“你遇上這樣的人了嗎?”
遠方的天際,候鳥的影子縮成漆黑的一點。
氣溫似乎隨著時間的流逝而降了下來。
冷涼的風吹起,天邊漸漸呈現出一片屬於暮色的幽藍。
如同初見,他微仰著頭看她。
有關於她的記憶隨著一一亮起的街燈綿延開來,冷清的冬夜裡流光溢彩的光景在靜謐的小巷中滯留,一直奔襲到他的眼前來。
他不禁伸出手去:“……想去保護,想去了解,想為她做任何事,想見她,希望她能一直呆在我看得見的地方……”
而她聽後則是明快地笑眯了眼:“那你一定是,已經深深地愛上她了!”
刹時,他清冷的眼中盈亮一片,虛虛倒映出她的臉。
偏巧她還歡快地轉起傘來,在離開前朝他笑道:“所以,現在,立刻,馬上,去將對她的愛意說出來啊……笨蛋義勇先生。”
於是,他從走廊上站了起來,奔上前去從她身後攬住了她的脖頸:“不要走……”
他微顫的聲音覆在耳邊,像那個破曉的黎明之際他竭力撥開人群去追逐她遠去的身影那般。
“不要走。”
他將她整個人擁至懷裡,一邊把她的指尖攥在掌心裡,一邊將下巴擱在她肩上去輕輕親吻她的耳飾。
他沉著目光說:“你說的沒錯,我愛上你了。”
悲痛的過去無法抹去,但是幸福的未來可以抓住。
之前因為有必須要做的事,沒能大膽坦率地說出心意,而是選擇了默默地看著她走遠……
但因為是她,因為是她,他想要去相信……
即便是他這樣的人,也能給予她幸福。
然而,然而……
之前沒能追上她在黎明之時離開的身影。
可是,唯獨現在,唯有這一刻,不會再讓她離開消失了。
仿佛聽到了他的話,她同樣攥住了他的指尖,他聽到她一如既往帶著笑意的聲音:“義勇先生,真是笨蛋呢。”
她說:“可是,這樣溫柔又可愛的笨蛋,我不討厭。”
不多時,他們一起坐在廊下,神黎靠著他微笑地睡著了。
門外,嚷著傍晚會下雨的賣報童吵鬨地經過,他不禁朝那個孩子抬起一隻手來豎起食指作了個噤聲的手勢。
“噓,不要吵醒我們。”
</>作者有話要說:神黎:“禁止套娃!!”【bushi
義勇我愛你呀!!
義勇和神黎這對我自己都覺得很可惜呢【撓頭】
義勇對神黎來說,其實是非常重要的人了,對於神黎來說,義勇是失憶後的明燈,是祭典中茫然孤獨時的陪伴者,是得知紅葉等友人死後給她買柿餅陪她悲傷的傾聽者,是為她戰鬥願意舍身去死保護她的人,對於義勇來說,神黎是砍斷了他悲傷鎖鏈的人,是讓他敢去相信、敢去追求幸福的人……
可惜呢,兩人沒能更早更清楚地踏前一步。,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