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蘇慕晴喊出的那一聲,完全是自然反應。
然而這細微的響動還是驚惹到了沈蘭:“誰?”
章鴻幽冷的目光放到了假山那邊。
烏雲翳月,遮住了原有的月光。除開呼嘯而過的風聲,這清甜的聲音猶如醇香的梨花釀,在寂靜的寒夜之中格外明顯。
沈蘭一介婦孺都能聽到,何況是長期練武的他了。
章鴻不動聲色的扶著沈蘭:“哪有什麼聲音,定是你聽錯了。”
沈蘭微微蹙眉,朝章鴻望去。
總歸今日是了解一樁心事,謝瑜君那個妖孽早該發賣了。
章鴻故作淡定:“你先去靈堂,我去一趟書房,取一副士傑生前最愛的畫燒給他,稍後就來。”
一提到章士傑,沈蘭便傷感萬分。
她盈盈一拜,隨後便離開了此處。
章鴻看著她走遠,臉上的表情一變,帶上殺氣的低吼:“竟學會偷聽了?出來!”
蘇慕晴頭皮發麻,隻得扶著謝瑜君緩緩走出。
她感受到章鴻的目光放到了她的身上,蘇慕晴覺得寒毛都立起來了。
章鴻出了名的殺人不眨眼,平日最恨被人欺騙了!
況且沈蘭都將她是女扮男裝的事告訴他了,二公子還為了救她而死,章鴻定是恨極了她吧?
“……將軍。”
“蘇慕?”章鴻重重的哼了一聲,“沒想到,我章某有朝一日還看走了眼,你竟然是個女兒身?”
蘇慕晴僵硬的笑了起來:“將軍之前在市井中見到娘時,就知道娘性子柔弱。若我這個當女兒的都不強硬一些,娘怕是要被人欺負了去。”
她不敢柔弱,就算是強裝,也要裝出強硬的模樣。
章鴻眉頭緊皺:“你是女兒身,也敢陪著士傑去喝花酒?”
“……姑娘們技藝還不錯。”
“混賬!”章鴻被她氣得瞪圓了眼,“什麼技藝不錯?”
“我說的是彈琴吹簫的技藝。”
章鴻:“……”
他頭疼極了,又不敢真的斥責蘇慕晴太過,畢竟現在七皇子擺明了心係於她。
章鴻逐漸把目光放到了謝瑜君的身上,強硬的態度終於出現幾分柔軟。
他朝蘇慕晴道:“把你娘給我。”
蘇慕晴退後一步,有些戒備。
章鴻隻得耐著心情又說了一遍:“夜裡更深露重,我抱她回去。”
“將軍莫怕,我力氣大著呢,區區抱人一事,也不敢勞煩了將軍。”
蘇慕晴生怕他不相信,便直接把謝瑜君抱了起來,臉上露出硬裝逞強的笑,“您瞧!”
章鴻睜大了眼,瞧什麼瞧?
她雙手不穩,腳底打顫,就是這樣抱人的?
而且她那什麼態度?就搞得自己像是個強迫人的地痞流氓!
章鴻的臉色越發鐵青,話都噎在了喉嚨裡,又礙於七殿下對她傾心而沒敢動手。
蘇慕晴就抖機靈般的抱起謝瑜君就跑,一下子就跑得老遠。
章鴻:“……”這混賬!
蘇慕晴不敢停下,生怕章鴻對她動手,跑得撲哧撲哧的喘著氣。
她白皙的臉頰都漲得通紅,沾染了一層朱粉,仿佛抹了胭脂一般豔麗。
等好不容易回到禹香苑,蘇慕晴這才停下。
她此刻早已經是大汗淋漓,春衫都被汗給沾濕,額頭侵染了密密麻麻的一層汗水。蘇慕晴拭去額頭上的汗水:“還、還好我跑得快。”
正當此時,床上的謝瑜君已經醒了過來。
她坐起身子,如同丟了魂魄似的,終於忍不住小聲啜泣起來。
蘇慕晴也十分難受,走過去安慰謝瑜君:“娘,您往好了去想,被賣進裴府也不一定會被那個死太監給看上做對食的啊?”
謝瑜君淚眼朦朧:“什麼死太監,那是皇上的內侍!”
蘇慕晴連忙道:“我是在安慰娘啊。”
謝瑜君見她手忙腳亂的樣子,忍不住破涕而笑:“平日裡女兒家的東西沒學到,這種逗姑娘家開心的事,你倒學得挺快!”
蘇慕晴訕笑,她這些年扮作男子,都耳濡目染了,怎麼著也得會點兒。
謝瑜君心事重重:“但願真的如你所說吧。”
蘇慕晴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娘還有我呢!到時候我一定想辦法把您弄出裴府!”
謝瑜君心裡極為熨燙,雙眼彎起,猶如一輪新月。
她生得命苦,世上所有的慰藉就是生了個孝順的女兒。
謝瑜君忽而想起在花園裡偷聽到的事,忍不住問蘇慕晴:“你說將軍為何不允給二公子發喪?”
蘇慕晴也正納悶這事兒呢,總覺得這裡麵藏著莫大的隱情。
這件事兒,怎麼想怎麼透著幾分蹊蹺。
章士傑那嬉皮笑臉的紈絝,怎麼說沒了就沒了呢?
“娘,這件事情不是咱們能插手的,還是先解決眼前的困境再說吧。”
“……嗯,也隻好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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熹微的陽光從雲罅之中射出,照在禹香苑的小池塘裡。梨花吹滿在水麵上,猶如撲了一層細雪一般。
今日天氣好,謝瑜君一直悶悶不樂,蘇慕晴便找了個借口,帶著謝瑜君出了門。
得多虧了這段時間將軍府發生了許多事,夫人和將軍又都不在府中,所以護院才沒守得這麼緊了。
當然了,今天也不是專程陪謝瑜君出來玩兒的。
她還得去拿之前在德祥坊寄賣的書畫,得了銀子才能讓娘過得好一些!
其實蘇慕晴去取銀子,也沒必要要帶著謝瑜君。隻是現在這種時候把她一個人放在將軍府,蘇慕晴隻會更加擔心。
出來之後,謝瑜君的心情果然好多了。
大街上熱鬨非凡,各色店鋪鱗次櫛比,遠方的叫賣聲不絕於耳。
謝瑜君有些恍惚的問:“慕兒,咱們上一次一起出來,是什麼時候的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