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球沒有名字。
它是一隻很弱小的妖怪, 既沒有用以自保的實力, 也沒有族群的庇護。
在妖界,每天都有無數像它這樣的妖怪,掙紮著誕生,又悄無聲息地死去,一來一往, 驚不起半點漣漪。
它渾渾噩噩地度過了漫長的時光,直到有一天,它路過了一個人類的村莊。
那個村莊的屋舍,正燃燒在熊熊的火光裡。
空氣中到處彌漫著濃烈的血腥氣, 它幾乎都可以隱約聽見, 那些鮮紅的血液,汨汨流淌過泥土的聲息, 濕噠又粘膩。
炸裂的火光裡,間或傳來了人類驚惶的哀嚎:“快逃啊,是惡羅王!”
“救, 救命!請放過我……啊!”
“不要!”
無數的悲鳴由遠及近,卻又很快就被誰給掐滅在了喉管裡, 轉瞬湮滅了聲息。
毛球躲在角落的廢墟裡, 偷偷望著不遠處,那恍如人間地獄的場景。
恐懼嗎?
不,當然不!
體內的血液鼓噪沸騰起來, 毛球沉浸在某種扭曲又奇異的快/感裡,激動到渾身發抖——
啊啊, 沒錯,這正是它所追求的……
毀滅!
“惡羅王……”
毛球低聲喃喃著這個名字,黝黑的雙眼倒映著洶湧的火光,詭譎異常。
……
從那一天起,毛球就無時無刻不在渴望著,自己有朝一日能夠追隨那個名叫惡羅王的妖怪。
對方的強大和殘忍,令它深深著迷,狂熱憧憬。
可是它從來沒有想過,機會來得這樣快,而且遠比他所預想的,更令人驚喜!
毛球望著不遠處的那座山,目光是詭異的灼熱——那群奇怪的黑武士沒有騙它,惡羅王果然被困住了,如果……如果可以趁機吞噬掉對方的話,它就可以得到那份象征毀滅的強大力量了!
毛球曾經吃掉過一隻原形為穿山甲的小妖怪,所以,在地上挖洞對於它來說並不困難。
隻不過,從山頂的墓碑往下深挖了10米之後,毛球喘了口氣,巴拉著連根毛都沒有的泥土,深深懷疑自己可能被騙了。
而另一邊,眾位付喪神姍姍來遲,他們望著已經被掏了一個小洞的山頂,神色肅穆。
“現在要怎麼辦?”
藥研藤四郎比劃了一下洞口,確認連體格最小的自己都鑽不進去。
不過,那個毛球畢竟隻有巴掌大小,估計也是吃準了彆人進不了這個洞,才會這麼明目張膽不加遮掩的吧。
加州清光懊惱地揉了揉額角:“啊,真是大意了!”
如果他能夠更加小心的話,也許一開始就能夠把這個隱患逮住的。
“加州殿,請冷靜下來。”
此刻的一期一振,看起來格外得可靠。
一期一振利落地擼起了軍服的袖管,在山頭迅速打量了一圈,隨後抬腳走到了一個地方。
在試探性地踩了幾腳後,一期一振以鞘支地,畫了一個標記:“就是這裡了——從這裡挖,效率最高。”
“一期殿,為什麼你會這麼熟練啊……”
“這個嘛,因為我經常去大阪城,所以……”
一期一振矜持微笑。
作為無數次挖穿了大阪城的太刀,一期一振“掘弟機”的外號可不是白來的。
加州清光繞著那塊地方來回走了幾步,十分糾結地扯了扯圍巾:“可是,真的要這麼做嗎?”
逝者已矣,打擾人家的安寧,總覺得超級不妙誒。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笑麵青江歎息道:“大不了回本丸之後,拜托石切丸幫惡羅王做場法事,超度了吧。”
燭台切光忠點頭:“當務之急是阻止那個毛球妖怪,其餘的事情容後再議吧。”
眾位付喪神彼此對視一眼,終究是堅定了目光。
隨後,付喪神們便圍攏成一圈,對著腳下誠懇又歉意地齊聲道了一句:“對不起,叨擾了!”
接下來——果斷開挖!
……
今劍望著不遠處的那座山,雖然看不到具體的人影,但是卻可以清晰地感知到他們的氣息。
在觀望了片刻後,今劍冷淡地收回目光,轉而看向了旁邊的巴衛。
“你很焦躁。”
銀發金眸的付喪神,緩緩開口道:“在擔心惡羅王嗎。”
“哈?那種煩人又礙事的家夥……”
巴衛從愣怔中回神,立刻想也不想地反駁道:“誰在意他啊!”
“是嗎。”
付喪神側首:“你的尾巴可不是這麼說的。”
……尾,尾巴?
巴衛眨了眨眼,隨後像是才反應過來似的,慢半拍地看向了自己的身後——他的尾巴正在飛快地甩動,頻率之高幾乎可以瞧見殘影了。
巴衛呆了一秒,隨即立刻伸手揪住了自己的尾巴。
“尾巴什麼的,隻是錯覺而已!”
今劍不置可否地望了對方一眼,直把狐妖看得心虛地挪開了視線,這才斯條慢理地接口道:“時間已經差不多了。”
時間?什麼時間?……惡羅王被吃掉的時間嗎?!
巴衛雖然對於惡羅王的很多行事手段看不爽,但是,對方卻是他唯一一個名義上的朋友。
這麼長時間搭檔下來,說是一點感情都沒有,那絕對是騙人的。
“我……”
一向傲嬌的狐妖陷入了糾結。
今劍淡淡地睨了他一眼,平靜地說道:“我說的時間,是收回本體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