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
嬤嬤正伺候太子妃喝參湯, 織菱從外麵進來,看到主子麵色有些疲累, 又把話咽了回去, 正要輕手輕腳站在一旁守著……
“什麼事?”
太子妃隻一眼就知道織菱有事要說, 畢竟跟了她那麼久。
織菱猶豫了片刻,但主子從來都看得清楚,想得明白,瞞是瞞不過的。她走到跟前,輕聲道:“衛國公府那邊出了點事,太子殿下收到消息便出宮了。”
聽到衛國公府三個字,太子妃麵色不禁有些沉, 但到底沒太大表示。
“出了什麼事?”她問。
織菱看了主子一眼, 聲音又輕了幾分:“二小姐……”
這三個字剛出口,太子妃臉色就已經不能看了:“都在彆院修身養性了, 就不能安分點?”
這話一出,屋內頓時靜了。
嬤嬤眉眼間帶著無奈, 織菱低著頭, 不敢吭聲。
主子氣不過也是正常。
要不是二小姐這般混鬨,主子也不至於月份這麼大了,還挺著肚子日日進宮請安, 就為著不讓皇上把不滿遷怒到太子身上。
現在可好,主子剛誕下小殿下, 忍氣吞聲這麼久, 正要揚眉吐氣, 這二小姐又鬨出事來。
太子妃沉著臉,強行撫平心頭的鬱氣,抬眼冷冷問道:“她又乾什麼了?”
織菱搖了搖頭:“奴婢不知,太子殿下隻是讓奴婢來告訴主子好生休息,應當……應當不是什麼要緊事。”
太子妃臉色稍稍好轉些,但依然沉著臉。
嬤嬤這個時候才出聲勸道:“娘娘莫生氣,二小姐自幼嬌寵慣了的,如今又在彆院受罰,怕是心裡委屈了些,太子殿下素來重情義,到底是表妹,去看看也是尋常事。”
太子妃沒應聲。
織菱看了一眼,也跟著勸道:“是啊主子,殿下不過是擔心二小姐出什麼岔子在皇後娘娘那兒不好交待,並不是要冷著主子,殿下還吩咐了人備著主子愛吃的糯米藕,應當過會兒殿下就會回來了。”
太子妃依然沒說話。
嬤嬤和織菱都不敢再勸了。
主子剛生下小殿下,若是政務繁忙倒也罷了,就為著個……哎。
半晌,太子妃才扯了扯嘴角,勾起一抹笑,隻是那笑看著有些悲涼。
“主子……”織菱實在替主子擔心。
太子妃抬頭看她一眼,織菱咬了咬唇不說話了。
太子妃笑了聲,道:“我沒事。”
那笑,帶著幾分自嘲,連嗓音都帶著嘲弄。
“是我自己想不明白,”太子妃頓了頓又道:“哪有什麼尋不尋常,交不交待,不過是我們母子二人從不在他心上。”誰都能被他放在心上,除了她。
嬤嬤和織菱臉色立馬就變了。
“娘娘!”
“主子!”
太子妃卻絲毫不以為意,甚至神情都比剛剛平靜不少,她道:“我累了,想睡會兒。”
嬤嬤在心裡歎氣,卻也不好說什麼,隻得上前伺候太子妃休息。
見太子妃一臉平靜的閉上眼,嬤嬤隻得使了個眼色讓織菱跟她出去。
兩人輕手輕腳出去後,太子妃才輕輕歎了一口氣。
那個男人看著溫柔,對她也很敬重,但她比誰都清楚,他心裡沒她,在他眼裡,她就是個太子妃,是她也好或者旁的任何人也好,隻要是太子妃,他都是這個態度。
成婚前她就知道,但她不信邪。
她多驕傲的一個人,怎麼會沒開始就認輸。
再冷情的男人,她也不信她會捂不熱。
事實證明,她真捂不熱。
他給她體麵,給她榮寵,給她太子妃該有的一切,獨獨沒有愛。
起初,她懊惱過憤怒過,她堂堂宣平侯府嫡長女,輸給一個死人,這口氣,她咽不下!
到剛剛之前她都以為,她已經認命了。
但織菱說太子殿下因著孟二小姐出宮的時候,她還是火上心頭。
她還是有期待的。
以為生下孩子,太子會改變心意。
現在看來,都是她一廂情願。
被子裡的手握了又鬆,鬆了又握。
末了,她又歎了一口氣。
日後,她便一心守著兒子,好好做她的太子妃,等兒子長大,登上那個位子,她會是全天下最尊貴的女人!
寢殿外,嬤嬤小聲問織菱:“孟二小姐又怎麼了?”
織菱朝殿內看了一眼,臉色白的嚇人:“孟二小姐……謀殺郡主,人贓俱獲,大理寺已經去抓人了……”
嬤嬤這一驚非同小可,可她還是穩住心神,板著臉對織菱道:“這事不可在娘娘麵前說,我……我回趟侯府!”
織菱當然知道現在不能跟主子說,主子剛誕下小殿下,萬一急出什麼事來,她兩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嬤嬤臨走前不放心,又叮囑了一遍:“你必須親自守著,萬不可讓人在娘娘麵前說漏了嘴!”
織菱點頭,忐忑不安地守在殿外。
而此時的大理寺,緊張又嚴肅。
虞九珂對蝶文剛剛那一眼,耿耿於懷。
“等等!”她喊住要帶人去彆院抓孟珍毓的歐陽震。
歐陽震轉身還沒來得及詢問,虞九珂便道:“我和你們一塊去!”
蝶文的反應有點詭異,她去會會孟珍毓。
說起來,她有兩個月沒見過孟珍毓,不知道她現在是不是還像之前那麼硬氣!
而且有一點讓她有些疑惑。
原書裡,孟珍毓雖然恨她入骨,可那些恨,大多是在她強嫁給裴晅後累積的,原書裡哪怕是到了最後,孟珍毓都沒有殺她,怎麼這才剛一開局,孟珍毓就急吼吼的要殺她了?
她有個猜想,需要親自去證實。
彆說歐陽震,裴晅臉色都變了。
“郡主!”裴晅擰著眉道:“彆莊路途遙遠,歐陽大人一向謹慎,郡主放心就是。”
虞九珂是鐵了心要去,裴晅攔著也不好使,她道:“歐陽大人謹慎我知道,但我有幾句話想問問孟二小姐。”
翊王妃板著臉道:“有什麼話要問,等把人帶回來,再問也不遲,你不準去。”
虞九珂見母妃臉色是真不好看,她又想不出彆的理由來勸,最後隻好朝裴晅看了一眼,衝他眨了眨眼,求助。
裴晅:“……”
虞九珂見裴晅不動,也不說話,頓時有點急了,又衝他眨了眨眼。
裴晅:“………………”
王妃到底還是鬆了口。
因為裴晅的保證。
坐上馬車確認母妃不會再改變主意後,虞九珂才鬆了一口氣。
馬車正要開動,一個人鑽進來,虞九珂頓時一愣。
琉璃拉了呆呆坐那兒不動的蓮音一把,拽著她下馬車。
虞九珂看著朝她坐過來的裴晅,想到剛剛他明明不願意讓自己去,最後還不得不幫自己勸說母妃的樣子,虞九珂沒忍住笑了。
裴晅卻沒笑,隻看著她,雖然已經成定局,但他眼睛裡依然是不讚同。
虞九珂看他這樣,隻覺更好笑:“既然這麼不情願,剛剛為什麼還要幫我?”
裴晅道:“所以下官來找郡主要解釋了。”
虞九珂張了張嘴,最後道:“沒有。”
她不過是懷疑,而且也沒法子跟裴晅解釋,總不能說這和原書裡不一樣,所以她才起疑的吧?
“我就是好奇,”虞九珂道:“我到底哪裡得罪她了,要費這麼大勁害我。”
裴晅靜靜看著她,虞九珂被他看得有點心虛,隻得反問道:“你後悔了?”
“沒有。”裴晅輕聲開口。
虞九珂心道,沒後悔就好,就算後悔了我也不會回去的,然後她就聽到裴晅說:
“但下官很不放心,為了郡主的安全,一會兒到了地方,郡主若要做什麼,得跟下官商議過後才行。”
虞九珂:“……”
“若郡主不答應,”裴晅瘦削的一張臉,刻滿堅定:“下官立刻掉頭,送郡主回去。”
虞九珂:“………………”
裴晅不是開玩笑,虞九珂憋了半天,最後隻得點頭。
反正她到時候隨機應變,等到了地方,那麼多人看著,裴晅還能跟她動手不成?
就是她答應,歐陽震都不答應!
畢竟是在公務中,還有那麼多人跟著,裴晅不好在馬車裡久待,把話說完,裴晅就下了馬車。
下馬車前,他道:“下官就跟在郡主馬車旁,郡主撥開簾子就能看到。”
“哎……”虞九珂看著他的背影喊了聲。
裴晅轉頭。
虞九珂擔心道:“你累不累?要不然,我騎馬,你在車上歇會兒?”
裴晅神情有一瞬間的詫異。
虞九珂又解釋道:“我騎術很好的,上次那是意外,要不你……”
“不用,”裴晅輕聲道:“下官不累。”
虞九珂還是有點不放心,裴晅這樣子,一看就知道好多天都沒休息好了,彆莊又遠,萬一路上不小心從馬上摔下來怎麼辦?
虞九珂的擔心,裴晅看得清清楚楚,壓在他心頭好多天的毛躁,就這麼被輕輕撫平了,尤其是剛剛因著郡主的防備讓他有些低落的心情都揚了起來。
“真的不用。”他扯起嘴角,衝虞九珂笑了笑:“郡主的心意下官知道了。”
說完,他直接下了馬車。
翻身上馬時,微垂的眸子裡蕩起些許笑意。
雖然郡主對他有所隱瞞,但……心裡還是有他的。
這便夠了。
想到郡主著急之下衝他眨眼求助的舉動,裴晅嘴角不自覺翹起,布滿血絲的眼底,全是寵溺。
虞九珂知道裴晅的顧忌,也不好多說什麼,隻能時不時撩開窗簾朝外看一眼裴晅有沒有騎著馬犯困。
每次都正好對上裴晅神采奕奕的眸子。
第不知道多少次,她要去撩簾子的時候,蓮音忍不住了,問道:“郡主是找裴大人有事嗎?”
虞九珂:“……沒有。”
蓮音好奇的抓心撓腮。
沒有?
郡主一路上都朝外看多少次了?
每次看完都要傻笑,沒事才怪了!
她想了一會兒,恍然大悟道:“郡主是不是看裴大人瘦了許多,所以擔心呀?”
虞九珂斂了神色,故作鎮定:“沒有。”
“沒有?”蓮音扒著窗子看了看,對上裴大人帶著疑問的眸子,看了半天又把腦袋縮回去,一臉篤定道:“瘦了啊!還瘦了不少呢!裴大人這段日子也太忙了……”
虞九珂瞅著蓮音。
她有點不太明白,蓮音明明看著挺機靈一姑娘,怎麼理解力這麼奇葩?就連說話也是!
為什麼琉璃那麼聰明穩重,蓮音一點兒都沒學到?
蓮音看郡主不說話隻是看著自己,茫然地眨了眨眼,最後憋出一句:“……我看錯了?”
虞九珂懶得跟她多說,擺了擺手道:“你安靜會兒。”
蓮音:“哦。”
蓮音不說話後,車廂裡氣氛陡然變得詭異起來。
因為蓮音的眼睛時不時地就要瞅郡主一眼,眼睛裡寫滿了,郡主是不是又不喜歡裴大人了不然怎麼連裴大人清減了這麼多都無動於衷了……
虞九珂想假裝沒看見,但架不住蓮音目光灼灼,最後她忍無可忍瞪向蓮音。
蓮音原還在疑惑,被郡主一瞪,愣了好一會兒,然後突然想起來什麼一樣,咬著牙道:“郡主,那孟二小姐也太惡毒了!竟然暗害郡主!郡主可不能放過心腸這麼惡毒的人!”
虞九珂還沒來得及說話,蓮音又道:“還好郡主福澤深厚!孟二小姐實在太壞了,就因著之前的那些小事,就要這麼害郡主!”
虞九珂眼睛眯了下。
連蓮音這樣心思單純的都覺出來了,那……其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