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2:說好的抗打呢?
江左滿心的苦澀和鬱悶:……不聊這些。
江左一臉凝重地將腦袋從壘起的紙箱探出了一點點, 露出了半個小腦袋和兩隻黑溜溜的眼睛, 打探起了外頭的情況。
進來送飯的壯漢總共有三人,每一個都長的人高馬大虎背熊腰, 袒|露|在外頭的古銅色塊狀的|肌|肉盤|根|錯節在他們兩側的臂膀上, 在並不強烈的光線下還閃著油亮|飽|滿|的光澤。
362沉默了一會兒, 決定還是問問宿主接下去的計劃是什麼:……那你現在什麼打算?
江左又小心翼翼十分謹慎地收回了視線,他低下了頭默默看著自己的腳尖, 心情沉重:……我現在打算死。
362:…………希望宿主說到做到。
江左無辜的眼神中透出了一絲凶神惡煞的悲傷。
走在最前頭的那個壯漢明顯是這幾個人裡的頭頭,他身材魁梧, 麵容剛|毅, 梳著油亮的大背頭,有些邋遢的大胡渣子擋住了下半張臉,上半身無袖背心加黑色皮褲穿搭, 緊身的皮褲將他|緊|繃的大|腿|肌|肉|線|條凸顯了出來,他的嘴角斜斜叼著一根煙,露在外頭的結實的胳膊上一邊紋了個巨大的“忠”字, 另一邊紋的是“義”字。
再次探出了腦袋的江左仔細端詳,反複確認:……emmmmm是我看錯了嗎……這位兄弟的紋身……
362迷惑:他的紋身怎麼了?
江左摳哈腦袋:……字體竟然是華文彩雲……
竟然還有閒情逸致觀察彆人紋身用的是什麼字體,362都快被自家宿主給氣笑了:……我看你是皮一下一時|爽,一直皮一直|爽。
見傅時玉有氣無力病怏怏地靠在牆邊像是不知道他們幾人進來了,李巾稍稍側過臉,給了身後的小弟一個眼神示意,站在他身後的端著飯碗留著板寸穿著花襯衫的壯漢接收到示意,木著一張臉粗魯地把手裡的一次性飯盒朝傅時玉腳邊的方向一扔。
塑料飯盒“啪”的一聲砸落在地上, 撒了一地零散不成形的灰色米粒,中間襯著幾根瘦條條還發著黑的青菜。
半垂著首的傅時玉微微睜開了眼,卻沒有朝進來的幾人望去。
李巾蹲下身子,湊近了傅時玉的臉,嘖嘖打量了一番,接著咧開嘴露出滿嘴被煙漬的發黃發黑的牙齒,粗著嗓子嘲弄道:“喲,真不愧是嬌生慣養的貴公子哥喲……瞧瞧你這模樣……才過了一個晚上,怎麼就病了呢?”
見傅時玉不作聲也不理會他,李巾也不氣惱,隻嘻嘻笑了兩聲,自顧自說下去:“你說,做什麼這麼折騰人呢?不如你在電話裡跟你爹求求饒哭嚎幾聲,說不定他一時心軟,願意放了我們郭爺來換你,我們自然也不會為難你嘛……”
縉城內的兩大家族一個以傅家為主,一個以郭家為頭,兩方向來是死對頭,在利益權勢上爭執搶奪戰從來沒有停過,近年來雙方的地盤上也時不時發生些混戰,但是都也隻能稱得上是小打小鬨,這麼多年下來兩家一直處於勢均力敵的平衡狀態,雖然都想推倒吞並對方,但是真的說到打破平衡的局勢,還沒有人敢貿貿然出手。
近來兩家正在搶奪西城區新開發的那塊地,在緊要關頭上郭家的家主郭殫青卻突然失蹤了,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被傅家那邊不知用什麼手段下了套子給綁了去,郭殫青又是老來得子,唯一的兒子隻是個剛升上初中的閱曆尚淺的奶娃娃,現在群龍無首,倒也不是找不到人來主持大局,隻是人人都想當群龍的首,局麵就很難看了。
李巾喚了幾個平日裡混的熟的弟兄,把自己的計劃跟他們說了一說,幾人一拍即合,之後便緊鑼密鼓的籌備起來了,他們使了不少手段才跟傅家的那個小兒子通了氣,把傅家的大兒子和他生母一起綁來了。
如果他們幾人能把郭爺救回來,那可就算是搶占了頭功,李巾搓搓手指頭,現在唯一的難題是,傅家那邊似乎並不在意這個兒子的死活,到現在還不見有什麼動作。
他甚至都懷疑那傅家的小兒子是不是知道自家老爹並不會救他們綁來的這個小子,才這麼痛快地把他的行蹤透露給自己,還熱心地給他們製定了周全的計劃,那他們幾個人豈不是成了借刀殺人裡被使的那把刀了?
見傅時玉又把眼睛閉上了,對於他的提議一副不加理會的模樣,站在花襯衫旁邊那個憨頭憨腦的光頭大漢氣勢洶洶地從口袋裡掏出一把□□,大著舌頭粗聲粗氣道,“要俺看……就,就剁他……一,一根手,手……手指……給他老子寄,寄……過去,要……他老子還,還不放人……俺……俺們……就把他兒子……撕……撕票了……”
“你把刀收起來!”李巾被惹得心煩意亂,不由朝著老三吼了一句,他平息了一下怒火,擺擺手讓他趕緊把刀收回去,接著摸著下巴的胡子緩和了語氣道,“你昨晚才弄死了那個婆娘,你看這小子現在這個樣子,哪裡經得住你切他一根指頭啊。”
他們現在手頭的|人|質|已經是他們最後的籌|碼了。
“那咱們現在怎麼辦?就在這裡乾等不成?”花襯衫也有點心急了,“巾哥啊這事不能拖了,要是傅家那老家夥報警了……或者發現了這個倉庫的位置……”
“誒!”李巾一臉凶惡不滿地打斷了,他把嘴角叼著的那根煙吐到地上,用鞋跟用力碾了碾,“說什麼晦氣話呢……這個倉庫的位置哪有這麼容易發現……再說是那個老家夥先綁了我們郭爺的,他理虧在先……”
他越說越沒有底氣,隻好加大嗓門道:“那老家夥這輩子做了那麼多虧心事,哪裡敢報他娘的警。”
“照,照俺看……彆,彆……整這些虛的……那老家夥……連自……自個婆娘……死,死……了,眼睛都……不帶……眨,眨一下……俺們……把,把他,兒子……全,全都,殺,殺了……”
昨天他們為了讓那老家夥知道他們不是在玩虛的,把那婆娘喉嚨割了,放了一地的血,還特地拍了下來給他傳了過去,可是到現在了也不見那老家夥有任何動作,甚至連電話都沒的一個。
“我看……他不會連親生骨肉的死活都不管了……”穿花襯衫的壯漢有點憂心了。
“俺看……俺,俺們乾……這、這一票是……白、白、白費時間……!還不如……全……殺、殺了痛快……”被喚作老三的光頭壯漢氣的脖子梗都紅了,額上的青筋突突跳著,本來就結巴的毛病更加嚴重了。
“整天就知道打打殺殺!像個什麼樣子!”李巾氣結,破口罵了一句,“殺了他郭爺就能回來了嗎?!”
被斥責了一頓的老三吹鼻子瞪著眼睛,團著結實|胸|肌|的胸膛因氣憤不斷上下起伏著,隔了一會兒,還不解氣地用力踹了一腳旁邊疊在一起的幾個箱子。
疊的高高的幾個箱子被他那麼一踢便不由滑出了些距離,疊在最上頭的一個小箱子沒止住滑了出去,哐哐哐地倒了下來,沒封住的箱口大開,裡頭沒裹緊的氣泡膜飛了一地,掉出來的平底鍋劈裡啪啦砸在地上,像是平地接連不斷炸開的幾個旱雷,聲音巨大,震的人耳朵和腦袋都疼了。
正躲在箱子後試圖消化發生了什麼的江左被突如其來的巨響嚇了一大跳,他身子猛的一彈,差點站不穩把身後的箱子也給撞倒了。
江左瞳孔一縮,心臟都差點跳停了,趕忙反手小心扶住了身後的箱子。
好在身後的箱子沒有倒下來,也沒有引起那幾個壯漢的注意力,差點被嚇了個半死的江左輕拍著自己的胸膛,安撫著事後依舊怦怦怦跳的飛快的小心臟:……草泥馬!!必須點名批評!!!
“怎麼了怎麼了?這麼大動靜?”留在倉庫外守著的其餘兩個人聽到動靜,紛紛從倉庫門外探了個頭進來詢問。
江左有點哽咽了:怎麼外麵還有人啊?話說這個任務難度完全超出我能力了……
“老三你給我安靜點!!”李巾被巨響吵的頭疼,他站起身子吼了一句,來回踱著,思考著對策。
如果現在就解決掉了傅老頭的兒子,不但沒有救回郭爺,連手頭最後的這一點籌碼也都沒了,那他們辛苦了那麼久也就全都白費了。
“老二。”李巾沉思著,緊蹙著眉心喚了一聲。
被叫到的花襯衫忙不迭應了句:“誒!”
李巾重新蹲了下來,他湊到傅時玉身旁,命令花襯衫道,“你現在,給他老子打個電話。”
花襯衫二話不說就掏出了手機撥了個號碼,接著按下了免提,幾聲滴響過後,電話接通了。
“你考慮的怎麼樣了?”還不等那頭開口說話,電話一接通,花襯衫就先發製人了,“你兒子現在在我們手裡,人都快病糊塗了,再不送醫院的話,我跟你說,他恐怕是撐不過今晚了……”
花襯衫瞥了眼臉色蒼白的傅時玉,把他的病情拚命往誇張了說。
電話那頭靜了一靜,良久沒有應答,花襯衫還以為自己自己撥錯號碼了,正欲再檢查一下,就聽見那頭傳來了一個年輕板正的聲音:“……抱歉先生,傅爺現在在開會。”
蹲在地上豎耳聽著的李巾一聽憤怒了,他“刷”的一下站起身來,從花襯衫手裡一把奪過了手機,破口大罵道:“娘的,兒子都被綁了他有時間開會沒時間接電話嗎?你跟他說他兒子現在在我手上!讓他趕緊的!給我接電話!!”
那頭又沒有聲音了,李巾晃著手機貼在耳邊,氣急地嘀咕著是不是信號不好,接著又把手機拿下來湊到嘴邊上,不耐煩地“喂?”、“喂?”叫了幾聲。
好一會兒,那頭才不緊不慢地傳來回應:“傅爺說你們要多少錢都可以,隻要你們說個數……”
“乾!”李巾往地上啐了一口,“誰要你的臭錢!……你讓他娘的給我接電話!!”
電話那頭的聲音依舊冷靜沒有起伏,“……抱歉先生,傅爺此時真的不方便,您有什麼話我可以幫您傳達。”
“傳達你媽啊我操了!跟他說你們還有一天的時間,如果不把我們郭爺放了,就等著給他兒子收屍!”
李巾掛了電話,心裡窩火的很,他扭頭對傅時玉怒道:“你這個是什麼爹啊,老婆被殺了,兒子也被人綁了,竟然到現在也不肯把我們郭爺給放了……還他娘的不方便……牛皮得很!”
江左撓頭:……那個,他們就沒有想過……這個傅爺現在有可能是在蹲廁,真的不方便接電話嗎…………
“……咱們這一趟該不會是白忙活……?這不是浪費我們兄弟幾個的時間嗎……”在倉庫外頭守著的兩人聽到了倉庫內的通話,在門口插嘴了一句,“如果明晚他老子還不放人,那我們下一步怎麼做啊?真的|撕|票|嗎?”
在一旁被禁止說話了的光頭老三聽到|撕|票|這兩個字興奮地鼻孔直噴氣,他摩挲雙掌,恨不得現在就能抄起刀來把人|脖|子|給|抹|了。
“……娘的!”李巾彎腰一把揪住了傅時玉的衣領,“如果明晚你老子還不放人,就彆怪我們心狠手辣了!”
“他不放了我們郭爺,我們就把他兩個兒子都弄死,讓他斷子絕孫!”李巾臉色陰沉地踢了兩腳地上的平底鍋,罵罵咧咧地走了,光頭老三倒不像他那麼憤怒,反而激動得滿臉發紅,也緊跟在李巾的身後出了倉庫。
“我看他滿不在乎的很,怕不是私生子遍地跑,死個一個兩個沒所謂。”在門外守著的壯漢嗤鼻道,“那老家夥還真夠狠的……”
花襯衫把手機揣回了□□裡,見他兩個兄弟已經走了出去,他躊躇著蹲在了傅時玉的麵前。
他語氣裡帶了些憐憫道:“你也彆怪我們狠心,要不是你老子先綁了我們郭爺……我們也不至於綁你……而且我們也給了你老子機會了,一人換一人,如果他不顧你死活……”
“磨磨蹭蹭嘀嘀咕咕在那裡乾什麼呢,快給我滾出來!”李巾在門外叫罵道。
花襯衫收了嘴,趕緊起身走了。
等三個壯漢全都走了,很有自知之明的江左也沒出來。
直到倉庫裡的鐵門吱呀呀合上了,落鎖的聲音“噠”的響起,倉庫裡再次恢複平靜,江左才從紙箱後麵忐忑地小步小步挪出來,他溫溫吞吞地挪到傅時玉的麵前,蹲在他麵前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傅時玉低垂著頭,他雙眸緊閉,麵色冷淡,像隻是因為有些倦了而閉著目在養神。
良久,江左才伸出了自己握得汗涔涔熱乎乎的手,捏了捏傅時玉微涼的手心,小聲道:
“……不要怕,他不救你,我救你。”
聽見江左的聲音,傅時玉微微睜開眼睛,他掀了掀眼皮,淡淡地朝江左瞥來。
他原本以為自己見到的會是一副可憐同情自己的模樣,沒想到撞進的卻是一雙堅定而清亮的眸色之中。
眼前的人目光清澈,雙眸黑亮,像一隻春|日|溪泉旁正低頭飲水的通體瑩白的白鹿,那黑濃長睫下目光裡含著的是一汪可以見底的流動的清水。
這個人的眼睛真是該死的好看。
……如果可以挖下來,帶在身邊就好了。
對於腦子裡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殘忍又荒唐的想法,傅時玉不由皺了皺眉,隻覺得自己的後腦勺方才陡然像被針紮了一下似的疼,他小幅度晃了晃腦袋,想把腦袋裡這奇怪的想法晃走。
江左蹲在他身旁,斜眼瞥見在倉庫地上已經乾涸成一團變得暗紅發黑,越發顯得刺目而驚悚的血色,他有些不忍心地移開了視線,心底泛起一層潮潮的有些難以忍受的酸澀之意。
江左微微挪動了一下身子,試圖用自己的身子阻隔開眼前的少年與那發黑發枯的血塊。
“……她說,為什麼死的人不是我。”傅時玉突然動了動乾涸的雙唇,張嘴道。
江左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隻捏著傅時玉的手,有些呆愣愣地盯著他的側臉看。
窗外投來的光線很是暗淡,落在他瑩白似玉近乎沒有血色的側顏上,在他眼底籠了一層灰色的淺影。
傅時玉的視線從江左的肩膀處越過,他有些淡漠地盯住不遠處的那灘血色,神色沒有絲毫變化,“昨天晚上他們架住她,要把她|喉|管|割|開|的時候,她又哭又喊……說為什麼,死的人不是我。”
終於意識到傅時玉說的是他的母親,江左握緊了拳頭,他使勁吸了吸兩口氣,心底泛起的那股潮澀終於抑製不住衝湧到了鼻尖上,他努力憋住發酸的鼻頭,悶悶道:“……還好死的人不是你。”
想到傅時玉提的那個可能性,江左心忽的一揪,脫口就道:“如果你死了,我……”
像被突然冒出在腦中的念頭驚住,江左的聲音戛然而止,他眨眨眼睛,不自然地扭開腦袋,突然轉了話題的方向,隻低聲道:“……你不用怕,也不用擔心,我會把你救出去的。”
見傅時玉不說話,江左以為他不相信自己,不由微微加大了握緊他手心的力道,壓著聲音強調道:“我沒騙你……”
“……你以後,位高權重,受人景仰,人人見你都恭恭敬敬喚你一聲傅先生,人人敬你,怕你,再也不會有人傷害你。”
“你呢?”
“嗯?”江左歪歪腦袋,沒明白傅時玉的問題。
“那你呢?”傅時玉扭過頭來看向江左,“你也會敬我,怕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