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落儘,黑夜降臨。
人們回屋憩睡時,是最沒有防備的時候。
夜深人靜,正是鬼獵食的最好時機。
小巷裡,急促的腳步聲響徹狹小的空間。
青年麵色煞白,跌跌撞撞。
他像是受到了重大的驚嚇與打擊,身子不住地搖搖欲墜,連站都站不穩。
鬼!那是鬼!
那哪裡是敬愛的神明大人,那分明就是食人的惡鬼!
他藏在陰影處,親眼看到所謂的神明將那個孩子一口口地咀嚼入腹,撕咬下大片的血肉,連骨帶肉吃得乾乾淨淨,然後滿足地誇讚著口感與味道,宛如在點評著尋常的雞鴨魚肉。
滿目的紅色,不斷地刺激著他緊繃的神經。
他忍不住心頭的震驚與厭惡,捂嘴乾嘔出聲!
然後就是慌不擇路的逃跑。
快跑!大腦叫囂著尖銳的警報,意識驅使著雙腿麻木地運動,可是越是奔跑,越是絕望。
曾視若救贖的神明,始終未被他甩掉,施施然地跟在他身後,距離從未變化過。
鬼在貓逗老鼠般追逐著青年。
不緊不慢,饒有趣味。
他興致昂然地玩著追捕遊戲,每一個感官愈發興奮。
不用想都知道,如果真的被抓住的話……隻有死路一條!
青年倉皇地張望四周,猛地止步,像筋疲力竭的老牛般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
他望著小巷儘頭厚實的圍牆,眼睛裡滿是憤恨與絕望,心裡不由自主浮現出一個想法——
完了。他要無聲無息地死在這裡了。
不會有人知道他真正的死因,而是會被惡鬼的花言巧語騙得深信不疑。
青年咬著牙,想要拚死一搏時——
“想要我幫你嗎?”沙啞的聲音突兀地響起,
矮小的身影湮滅於暗影中,血紅色的鬥篷包裹她,如同一隻潛伏狩獵的猩紅野獸,渾身圍繞危險的氣息。
如火焰般奪目的發尾垂在平坦的胸前,尖尖的帽子投下長長的陰影,仿佛烏鴉銳利的尖喙。
唇角勾起怪異的弧度。
傳聞中的惡魔,從無底的深淵中對他咧開笑容。
讓人後背汗毛一根根豎起。
青年失聲道,“你是誰?!”
俞綺:“
……”
這難道是國際慣例嗎,救人性命必報家門==
矮人仰視他,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她隻是隨意地重複了一遍,“想要我幫你嗎?”
音色沙啞而中性,低沉得難辨男女。
青年驚疑不定,俞綺高深莫測。
不等青年與她繼續沒營養的廢話,鬼已經很快地追了上來。
猩紅的眼珠,直短的鬼角,鋒利的獠牙與利爪。
很好,這很符合鬼的慣來印象,是隻中規中矩的鬼。
俞綺十分滿意,並打算立即推掉BOSS。
鬼左右看了看,垂涎欲滴的神情如同即將開餐的餓狼,撕掉了偽裝的麵目。
青年鵪鶉似的瑟瑟發抖,像個無依無靠的小可憐。
他畏怖的情緒從骨子裡透出,那是獵物對獵食者與生俱來的恐懼。
當鬼的目光掃過,更是抖如糠篩。
俞綺看了他一眼,抱著不想把普通人牽扯進來的基本原則,打算待會兒讓加州清光悄摸摸把他拎走。
“嗯?居然又多了一個人類嗎?”
鬼舔了舔嘴角,貪婪地覷著俞綺,語氣裡頗有些可惜,挑剔地打量,“好矮小的人類孩子,渾身上下都沒二兩肉,口感肯定又乾又柴,不怎麼好吃。”
宛然是一副挑豬肉的語氣。
俞綺:“……?”笑容慢慢消失。
請問您有事嗎?
DISS我的身高?還挑挑撿撿嫌我不好吃?
信不信頭都給你打歪?
矮人意味不明地看向鬼,慢慢問他,“你在說我?”
喑啞的嗓子如同沙礫緩慢摩擦過喉管,乾燥而危險。
銀灰色的眸子帶著冰冷的金屬質感,閃爍著無機質的光澤。
毫無人類的情感。
如同高等生物蔑視著地上無關緊要的塵埃。
鬼完全不懂得看臉色,大聲嘲笑道,“當然是在說你,人類小矮子!”
又被朝心口插了一刀的俞綺:…………
你完了,你知道嗎?
你完了。
“是嗎?”平靜無波,“原來我在你的眼裡,是人類這麼弱小的生物嗎?”
“頭腦愚蠢,可笑至極,看來是吃的全吃進腦子裡了?”慢條斯理。
“果然米迦勒所說的可愛的人類,都是胡說八道,可愛個屁。”冷靜批判。
“把自己變成這幅惡心樣,要多醜有多醜,渾
身上下都是死屍的腐臭味和血腥味,真令人作嘔。”人身攻擊,“就憑你也配自稱神明招搖撞騙?神明都要被你的厚顏無恥氣活了。”
俞綺成功get到新境界——
用最平和緩慢的語調,說著最暴躁的話。
鬼被罵得懵了一下,隨後便是濃烈的惱怒,“你懂什麼……你懂什麼!那位大人說過,我們是最高貴的生物!”
他尖嘯一聲,“討厭的矮子!去死!”
無數醜陋的藤蔓拔地而起,藤蔓上長著一張張猙獰的血口,鋒利的獠牙密密麻麻,群魔亂舞。
矮人笑了。
血紅色的圖騰花紋仿佛活過來般密密麻麻地布滿整張臉龐,莫名多了幾分駭人的邪性。
暗中吩咐加州清光帶走青年後,她慢慢張開手掌,巨大的黑色虛影若隱若現。
異常的波動如水般蕩開一圈圈漣漪。
整片空間快速地扭曲旋轉,如同地底岩漿在無止儘地翻騰滾動,怪獸在怒吼咆哮。
所有的藤蔓在頃刻間被撕得粉碎,化作齏粉!
黑色的鐵錘體積驚人,被一隻手收攏握住,不費吹灰之力地提起,力逾千斤地砸向了鬼!
鬼身形一晃而過,險險躲開了這一錘,一條手臂卻折在裡麵!
鐵錘輕而易舉地將他的手臂砸成了肉泥,骨頭一寸寸粉碎,血肉橫飛一片!
俞綺左右看看沒有彆人,放心地暴露本性——
“叫你媽的小矮子,給我叫爹!”
伴隨著暴怒的冷喝,又是一錘砸出一個深深的巨坑,塵土飛揚,大地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