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表情在那刹僵冷,仿佛屍體蒼白的麵孔被水一點點地浸濕。
潮濕陰寒的氣息,像是水潭邊生長的苔蘚,踩一腳都會有陷入泥沼的錯覺,讓人後脊緩慢地爬上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
但那樣的恐懼隻不過輕輕一晃,便消弭掉了。
芙莎若無其事般柔柔地抱怨,像腐爛的荼靡含著甜膩的香氣,“鉑婭,彆這麼說嘛~你不應該拿這件事來挑釁我的,明明知道我最討厭有人說起我以前的事情了~我要是真生氣了,失控該怎麼辦?”
“那樣會讓我很頭疼的……就算鉑婭長得再美也不可以哦?”
她伸出手指撫摸蒼白的脖頸上套著的黑色項圈,紅唇被舌尖舔舐過,留下濕潤的水光,引人遐想。
鉑婭望到她有意無意般的動作,眼裡閃過半分忌憚——
魅魔要是瘋起來……沒人能攔得住她,就連鉑婭都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雖然魅魔論戰力的確是最弱的那個,心思也從來不用在這方麵上,但她的逆鱗和底線,絕對不容許觸碰,敢去挑釁她的……
都死了。
暗精靈想起了曾經在黑域裡見過的芙莎本體。那是魅魔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發怒。
龐大醜陋的體型,蒼白皺褶的身軀,不斷地發出蠕動的怪異聲音,散發著讓人惡心的眩暈感。
暗精靈頭皮發麻,狠狠剜了魅魔一眼,沒有再多說。
她上前,開始與鬼舞辻無慘交談討論計劃,暗紫色的瞳孔裡緩緩地流出興奮的光澤,宛如誘捕之前潛藏的毒物,慢慢地伸出了致命的蟄刺。
最後,鉑婭把玩著手中的短刀,黑色的頭紗朦朧地掩住她的麵容,隻露出冰冷刻毒的笑容。
“你真的願意拿你自己作餌?”
她可不相信他會這麼愚蠢。
鬼舞辻無慘冷冰冰地瞥了她一眼,蔑然道,“當然不是。”
鉑婭歪了下頭,醇啞的嗓子透出危險的意味,“不是?你是在和我開玩笑嗎?”
刀花隨著手指翻轉,她霜白的發絲襯得那雙眼睛愈發詭異,仿佛流動著液體的紫色寶石,“如果沒有你的行蹤當作餌,鬼殺隊絕不會傾巢而動。”
她說,“鬼舞辻無慘,我答應和你結盟,
可不是被你躲在身後當槍使的。我可不像芙莎那麼蠢。”
他當然知道暗精靈並不好騙。
鬼舞辻無慘嘗到了口腔中淡淡的血腥味,神色冷得像是結了冰。
他也當然知道暗精靈所有的耐心隻對她的姐姐,而對待彆人向來是毫無顧忌的惡毒。
“不要這麼沒有耐心,我當然不會主動送上門去。”
無慘說得冠冕堂皇,“隻要給鬼殺隊那些可笑的劍士錯誤的信息把他們引過來就好了。到時候,我有足夠的時間做準備對付他們,沒必要露麵。”
鉑婭譏嘲,“沒必要露麵?我不認為鬼殺隊會笨到這種程度。”
鬼舞辻無慘不耐煩起來,猩紅色的瞳孔縮成細線,他蹙著眉慢慢地解釋,“你不是說了嗎?隻要限製住你的姐姐,抽離出眷主的身軀,其他的援軍就會失去反抗之力,徹底廢掉。”
他似乎已經看到了這一幕發生,扯起涼薄的笑,臉上猙獰的青筋徹底抹去了他所有表麵的溫和儒雅。
“那時候,鬼殺隊信不信已經不重要了。隻要你和魅魔還在這裡,鬼殺隊就反抗不了半分,隻能任我宰割。”鬼舞辻無慘注視著手掌心,慢慢緊握。
像一切都成為了他的囊中之物。
他該借著這次大好的機會重創鬼殺隊。隻要他們的主要戰力儘數折損,那麼還有誰能夠攔住他去尋找青色彼岸花呢?
更不用說,她會回來。
那個騙子會回來。
他會讓她付出無比慘重的代價。
鬼舞辻無慘不帶感情地想。
……
捕獵計劃,開始了。
鉑婭要離開時,芙莎輕柔的話語讓她頓住了腳步。
“鉑婭,我有些看不懂你了~”魅魔像是長在墮姬身上似的,完全不顧一旁妓夫太郎陰沉得要殺人的眼神,柔柔地問她,“你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假的不知道?”
鉑婭沒動,“你指什麼?”
芙莎說:“你明白的。如果眷者被遣返或殺死,我們也不能長留。她是我們來到這個世界的支點,一旦支點坍塌——我們就會一起消失。”
她的容貌像盛開的罌粟,散發著驚人的媚意,甜蜜地抱怨著。
“鉑婭,我還沒在這個世界玩夠呢~要是因為你害得我們遣返黑域,很讓人惱火的~”
鉑婭瞥了她一眼,高傲地轉身沿著長廊離開,“我心裡有數。”
三味線響,鉑婭消失了。
芙莎也覺得這空蕩蕩的無限城太過無趣,隨著墮姬和妓夫太郎一起出去,獨獨鬼舞辻無慘站在無限城裡,身後的鳴女如影子般跟隨他。
他麵無表情地久久凝望遠方。
他發現了不對勁會親自去求證。
青色彼岸花他會得到,那麼……
阿綺也一定可以。
她隻能是他的。
俞綺處理鬼這邊的事情後,鬼殺隊那邊也差不多談妥了。
梅克裡斯沒有在產屋敷主宅多作停留。鉑拉也忍受不了與她共處一個屋簷之下,早就離開了。
據隱來報,她沒有回蝶屋——
並且很快就甩掉了隱。
梅克裡斯不給麵子地嗤笑出聲,臊得隱滿臉通紅。
她簡單地說了說鉑拉的情況,而後意味深長道,“對你們而言,我們的確是轉機,但如果你們保護不了鉑拉——所有的希望和轉機都會化作虛有。”
宇髄天元抱臂聽著她沙啞的話,不可思議道,“雖然你們是很強沒錯,但說自己是轉機這種話也太狂妄了吧?”
他了解過鬼殺隊和鬼舞辻無慘這千年以來的恩怨,正是因為了解,才讓他膽戰心驚。
而這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外來者」,居然大言不慚地說自己是打破千年來的僵局的變數?
梅克裡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甚至沒有因為這份質疑發怒。
她像是有些好笑,宛如大人看著目光淺薄的孩子,嘶啞道,“對我們而言,這個世界太過弱小,說是遊戲也不為過。”
宇髄天元繃緊下頷,正要反駁,又被梅克裡斯截住了話頭,“雖然我真的很討厭愚蠢傲慢的精靈,但是我必須得承認她是對的。”
“她的確應該把那些危險的家夥遣送回去。她也是唯一有資格送他們離開的引路人。因為如果真的有人想要認真起來——遊戲的難度會增大百倍。”
宇髄天元無語地望著她,腹誹:可你不就挺危險的嗎?!
“到那時候,就不再是你們鬼和鬼殺隊的戰爭了。”
矮人露出了怪異又扭曲的笑,銀灰色的眼眸宛如薄薄的雪覆蓋著塵埃,一種冷漠的顏色。
不等產屋敷耀哉急
切的問她更多問題,她就帶著乖巧的螢草離開了鬼殺隊,隻留下一道猩紅色的身影,宛如鑲嵌在火燒般的天際,熱烈而絢爛。
產屋敷耀哉仰頭望著矮人離開的痕跡,心中牢記的幾百年前古舊的筆記上的字跡,一點點地變得清晰。
紅發,紅色的圖騰花紋,猩紅的披風——是矮人。
為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