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20的警告響起,俞綺心臟一悸,像有未知的電流顫抖著掠過全身,讓她牙齒打戰。
她的目光一刻都沒有從那道怪異而不可明述的存在上移開過,像是跌入了混淆的漩渦與迷霧。
俞綺用最快的速度理順混亂的思維,問17520,“BUG變異?什麼樣的變異?”
17520立即開始計算數據。
「係統檢測中,變異原因不明!變異對象能力檢測中……」
「檢測對象突破係統檢測界線,能力未知!」
「變異對象目的檢測中……」
每檢查一串數據,都會有無數虛擬的亂碼和字符從俞綺的眼前閃過,17520的語速越來越來,直到最後,它宛如在自言自語。
俞綺努力辨析著它給出的信息,一顆心臟卻禁不住地沉下午,眉心擰緊,擰得發疼。
勝算很小。對麵的BUG卻如同一無所覺般毫無反應。
她用力地咽了口唾沫,沒有輕舉妄動。
17520的計算結果出來了。
它麵對著意料之外的情況,不甘心地喃喃,「不該是這個樣子的,按照原本的係統計算,宿主是完全可以消除BUG的——!!!」
「為什麼會這樣?明明已經選擇了和原本不一樣的道路,鎖定BUG氣息來到戰國時期……」
看來是失敗了。
俞綺喉嚨乾澀地動了動,像有什麼東西哽得發疼。她無法壓抑胸口湧上來的失落和絕望。
那既是她的情緒,又不是她的情緒。那屬於以前的無數個“俞綺”。
可她不想失敗。
俞綺的大腦裡湧入了瘋狂的想法,她想試一試。
哪怕試一次也好。
17520計算完畢,不得不焦急地給出了判斷,「情況有變,宿主已經不適合完成本次任務!」
「未免橫外生枝,係統建議宿主儘快撤退!」
俞綺很快就敏銳地捕捉到17520語氣裡的恐懼。
它在害怕什麼。
感受到17520反常的情緒波動,俞綺反而安定了下來。
有什麼好怕的呢。她想,她已經不知道死過多少次了。
“17520。”她鄭重地默念出它的編號,“你說,你會尊重我的所有選擇,對嗎?”
「……是的。」
俞綺燦爛地笑起來,“嗯!那就拜托你了,小一!”
一定還有救。一定還有救。
她還
有最後的底牌,她將最後的底牌自私地安放在那個沉默的人身上。
如果她出事的話,他一定可以想辦法解決所有的後事。
她相信他,她也利用他。
………………
矮人的視角在那一刻細微到了某些根本不可見的物體,緩慢地浮現在眼前。
就連塵埃都那樣清晰。
生命的每一次呼吸,空氣的每一分變化,隨著深青色的霧氣和藤蔓不斷地浮動而混濁。
梅克裡斯冷冰冰地望著鬼舞辻無慘,而鬼舞辻無慘抱著俞綺冷冰冰地回望她。
俞綺輕輕吸了口氣,任由脖頸上生長的黑蝴蝶栩栩如生地扇動,卻不肯放出那個幽靈。
17520幫忙製住了他。
柚木司本身充滿危險的不確定性,顯而易見會壞事。
她能信任的,隻有好久不見的友人。
“清光,螢草。拜托你們了。”久未召喚的同伴被她放出待選欄,神情肅然,宛然是一副被托付了重任的模樣。
“我明白的,阿綺。儘管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阿綺一定要保護好自己,不然的話,我會難過的哦,嗚,抱歉,好像冒犯了大人!”
俞綺望著他們的背影,顫了顫軟軟的睫毛,“……謝謝。”
黑發付喪神的雙眸如同鴿血般鮮豔,手中的刀劍不似普通的武器,攻擊熟練而毫不留情。
長馬尾的少女握著蒲公英,怯生生地不斷汲取他的生命力,每一次軟綿綿的攻擊,都給予他難以想象的重擊。
他們在鬼舞辻無慘驚愕的表情中突然地降臨,又突然地開始戰鬥,而他們唯一的目的就是——
給梅克裡斯爭取時間。
鬼舞辻無慘是BUG的寄生點,那麼這就說明BUG不會輕易放棄鬼舞辻無慘這個軀殼。
黑影呼嘯,火焰盛放。
披著猩紅披風的女孩身形嬌小,銀灰眸子卻透出一種無比邪惡的危險。
巨大的錘身擁有難以撼動的重量,卻被梅克裡斯用力攥緊,然後——黑色的影子瘋了般狂湧而起。
鋪天蓋地的恐怖和黑暗。
鬼舞辻無慘麵前的那些觸手,被黑焰推動著一層層溶解。
痛感讓他麵容蒼白而猙獰,整張俊美的臉都快變了形,他額角爆起了一根根青筋。
“你這種根本不是人又不是鬼的東
西,到底是怎樣讓人厭煩的生物啊!”
“為什麼不能就這樣被我殺死呢?!”
“……”
梅克裡斯沒有回答,更像是不屑回答。
她的攻擊是那種不講道理的殘酷和毫無底線。
可她實質上是在維護規則和善良,因為她的力量來自於眷者的信念和溫柔。
等到加州清光用刀光為她劈開裂隙,她前進一步。
再等到螢草用柔軟的綠光庇護她左右,她前進一步。
在鬼舞辻無慘陰冷而憤恨的目光與一次次下死手的攻擊中,梅克裡斯沒有絲毫的閃躲。
身上被洞穿的地方汩汩流血,痛得她眉頭輕皺,可是最先一步卻是咧起來的嘴角。
幾乎要咧到耳根。
鮮紅的血滴滴答答,滴滴答答,不斷重複,像是岩壁上的水滴落的聲音。
它落入她身後的影子中,染成紅色的影子卻宛如孩子吸取母親的養分,不斷地拉長,拉高,變大。
最後,虛無的血巨人怒吼著,震蕩得飛鳥受驚飛遠後,它伸出手掌捏向鬼舞辻無慘!
梅克裡斯居高臨下地望著被巨人籠罩住的鬼舞辻無慘,悠遠的目光注視BUG。
如果把寄生點大範圍破壞掉的話,BUG會不會選擇脫離?
那應當就是BUG最虛弱的時候。
俞綺的嘴角弧度拉得平直,她想,她得賭一把。
錯過這一次,可能就再也沒有機會了。現在的BUG一旦變異,那麼越到後麵將越艱難應對。
可是,在梅克裡斯把所有的注意力和殺意放在鬼舞辻無慘的身上時,就在即將成功的那一瞬,時間在那一刻靜止了。
宛如被.操控世界的力量按下暫停鍵,整個世界的聲音都消失了。
黃昏的光芒永遠停留在山頭的後方,風的低語藏起來,人的腳步不見了。
加州清光頓在原地,螢草的蒲公英還抱在懷裡。
可他們宛如雕像般停留在原地,時間仿佛被無形的東西停止。
世界像人走燈滅的落幕劇般寂靜下來,俞綺被一種虛無而冰冷的力量遏止住所有的行動和精神,無法動彈。
割裂成兩半的精神被強行拚合,細小的縫隙和裂紋卻如同小鋸子般鋸痛她的大腦神經。
梅克裡斯的攻擊頓住,消弭,如花枯萎墜地般凋落。
她的身軀萎頓
下去,所有的力量絮亂地竄動,一點點變回了沒有靈魂的木偶。
她失敗了。
一種難以反抗的敗局。
俞綺無法掙脫,就像是金絲雀離不開獵人陡然罩下的鳥籠。
深青色的霧氣呈現出一種非人的美麗,那張模糊不清的麵容凹下去的部分微微彎起來。
像是在露出詭譎的笑。
他在這個世界靜止時,微微垂下龐大的,虛幻的身子,狀若憐憫地問,“任務者,你現在明白了嗎?從頭到尾,我都掌握著你的行動。你愛躲躲藏藏,又總愛耍小聰明,真像隻可愛又可憐的小老鼠。”
俞綺想說話,喉嚨卻不斷哽動而一個字都吐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