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甜之氣霎時充盈滿口,他心中煩悶的思緒似乎在那瞬間一掃而空,隻餘那絲甜滋滋的味道,一直蔓延至心底。
二人沒再逛太久。
夜幕很快降臨,街上的行人比原先更多。鳳祁原本還想拉著季朝雲去河邊放花燈湊熱鬨,可一看那擁擠的人群便打了退堂鼓。
莫說是他,就連季朝雲也沒法去想,堂堂鳳二殿下在人群裡被擠得狼狽不堪會是什麼樣子,主動提出他們可以去長鳶榭尋個視野好的位置觀賞花燈。
鳳祁欣然同意。
好在鳳祁一早就在長鳶榭的雅間內訂了位,二人來到時,雅間內已經備好了酒菜。
長鳶榭的仙廚並不比凡間酒樓的差,而食材亦是每隔一段時日,親自去凡間采買,味道自是不用說。二人在窗邊坐下,對岸戲台上歌舞升平,千萬盞河燈在長河上徐徐飄遠,將整個集鎮映得燈火通明。
鳳祁對人間的食物沒有太多興致,自顧自倒了兩杯酒。季朝雲靜靜看著他的動作,想說什麼,卻又忍住了。
這些人一個個從未將書院的戒律放在眼裡,難怪戒律殿的玉衡仙尊總是一副幽怨的模樣。
“彆這麼看我,就喝兩杯。”鳳祁笑道,“這酒是我從鳳族帶來的,甘泉青竹所釀,不必搖光那家夥給你的仙酒差。”
季朝雲將信將疑,試探地嘗了一口。
這酒入口香醇,濃而不烈,回味則清甜悠長,哪怕季朝雲往日不常飲酒,也不得不承認這酒味道的確不錯。
季朝雲眼神亮了亮,仰頭一飲而儘。
“喝慢點。”鳳祁幫他添滿,悠悠道,“這酒性烈,一會兒你要是喝醉了,我可不會背你回去。”
季朝雲今日在外玩了一天,心情愉悅了不少,抬眼看他:“你彆小看我了,我雖不喜飲酒,但也沒那麼容易醉。”
鳳祁眉梢一揚:“這麼厲害?”
“龍族畢竟是水族,會自行消解酒意,這你都不知道?”季朝雲想到了什麼,笑道,“以前都是我灌鳳霄的份,他是個一杯倒。”
鳳祁眼眸一轉,得意道:“那我比他強,我就沒醉過。”
季朝雲失笑:“這有什麼好比的……”
鳳祁笑而不語,並不解釋。過了片刻,他又問:“對了,你那幻境的事,想到該如何解決了嗎?”
季朝雲笑意收斂了些,搖搖頭。
鳳祁道:“我找人打聽過了,下次季考內容是幻明鑒。若我所料不錯,開陽君會在幻明鑒中釋放妖物,同樣以斬殺妖物計分。你要是克服不了幻境,想過這次考核恐怕不易。”
“我明白。”季朝雲垂下眼,“現在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不過我會儘力嘗試,不再逃避。”
鳳祁:“我說不定有個法子能幫你。”
“什麼?”
“你無法突破幻明鑒的幻境,無非是心結尚未打開,鬱結成魔,才會導致你在幻境中無法使用靈力。隻要打敗這層心魔,不就能突破了麼?”
季朝雲眉頭微皺:“可是……就連當初渡劫飛升,我都沒能……”
若非他當初渡劫飛升時無法渡過這一關,如今也不會淪落到半妖半仙的境地。
“你知道天狐族也會幻術吧?”鳳祁道,“若你願意嘗試,我可以讓白秋月幫你入夢,故地重遊,解開當初的心結。”
季朝雲一愣:“真的可以麼?”
鳳祁朝他微微一笑:“有我在,沒什麼是不可以的,你就說願不願意嘗試就好。”
“……好。”
二人邊喝邊聊,眼看鴻蒙書院的宵禁時間將至,這才止住話頭,準備回返。季朝雲站起身,卻覺一陣天旋地轉,腳下一軟摔回了座椅上。
“朝雲?”鳳祁忙上前扶他,“怎麼了?”
季朝雲還沒想明白到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他抬起頭,緩慢道:“好像……有點暈?”
鳳族這酒味道清冽,可後勁格外足。季朝雲方才並未察覺,直到此時,那眩暈感才隨酒勁翻湧而上,就連冷白的臉上也浮現出反常的紅暈。
鳳祁:“……不是說能自行消解酒意嗎?”
季朝雲小聲道:“可那……那是三百年前的事了……”
“……”
行吧,又是龍珠。
鳳祁哭笑不得地搖搖頭,隻是這片刻間,季朝雲的意識已經變得沒那麼清醒。
那陣酒勁上來後醉得極快,季朝雲往桌上一趴,隻覺得困倦難當,渾身使不出一點力氣。
鳳祁拉他一把竟沒拉得起來,溫聲哄道:“朝雲,彆急著睡,我帶你回文曲峰。”
“不要,好困。”季朝雲眼皮重得睜不開,含糊道。
“……”鳳祁默然片刻,抬手在對方通紅的耳垂上捏了捏,“真不想走啊?”
醉酒後的小龍倔強而固執:“不走。”
“……那就不能怪我了。”
長鳶榭晝夜不歇,每個雅間都帶有內室,供客人夜間休息所用。鳳祁把季朝雲扶到內室的小榻上,後者的身體剛一沾上柔軟的小榻,立即毫無防備地舒展開來,口中還止不住嘟囔著什麼。
鳳祁到底沒對他做什麼,隻是幫他除了外袍鞋襪,又扯過被子將他蓋上。
隨後才忍不住歎息:“現在哪裡還找得到我這樣的正人君子,我都快被自己感動了。”
季朝雲躺上床反倒好像不困了,他睜眼盯著鳳祁,似乎沒明白他在說什麼。
鳳祁被他看得心浮氣躁,抬手在他腦袋上敲了一下:“看什麼,快睡,睡醒了我們回去。”
“疼……”季朝雲捂著額頭,一雙眼泛起水霧,可憐巴巴,“你怎麼打我。”
“……”
鳳祁輕輕磨了下牙。
勾人精。
季朝雲沒明白鳳祁為什麼不理他,他伸出手,扯了扯鳳祁的衣袖:“你生氣啦?”
這根本不是他平時對鳳祁說話的語氣。
每次他意識不清的時候,都分不清鳳祁與鳳霄。
鳳祁垂眸看著他,不知是不是被那酒意影響,心中竟然泛起一絲微妙而陰暗的不悅。他俯身下去,湊到季朝雲麵前,惡意地輕聲問:“我是誰?”
季朝雲懵懂的眼神中映出鳳祁不懷好意的神情,可他隻是靜靜與他對視,沒有回答。
鳳祁低下頭,二人距離越發貼近,幾乎能感覺到對方淺淺的呼吸。他托起季朝雲的下巴,不讓他躲開,小聲問:“朝雲,睜眼看看,我是誰?”
“鳳……”
鳳祁心跳飛快,一動不動地注視著他。
季朝雲忽然笑了起來:“鳳祁。”
聲音輕微的兩個字在鳳祁聽來卻猶如振聾發聵,仿若某種重物狠狠敲擊在他心口,鳳祁眼神瞬間沉下來。
季朝雲好像對自己能夠分清兩人感到十分開心,不斷地喚著他的名字:“鳳祁,是鳳祁……你一定是鳳祁,我知道是你……”
鳳祁閉了閉眼,理智叫囂著讓他彆再繼續,可他沒有動,甚至未曾鬆開托起季朝雲下巴的手。
他用指腹摩挲著對方的唇瓣,某種在往日隱藏得極好的陰暗情緒漸漸從那雙眼眸中浮現出來,他聲音低啞,卻依舊十分溫柔:“知道是我還不推開呀?不怕我對你做什麼?”
季朝雲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他醉得太厲害了,根本不明白鳳祁在說什麼:“為什麼要推開?”
“因為……你不推開,我就忍不住想吻你。”
清冽的酒香縈繞在二人身側,就連溫度也在漸漸升高。
半晌,季朝雲張了張口,還來不及說什麼,鳳祁一低頭,吻在了他的嘴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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