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的出現過於猝不及防, 底下的人毫無防備。
等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王子已經帶著陳封飛到了數百米遠。
有士兵慌忙取出百裡弓,想要一箭射上去, 卻被身邊的祭司阻止了下來。
當然,也有些熱心市民見有人竟然敢在神跡麵前公然劫走死刑犯, 頓時怒上心來, 化成原形,張開翅膀,烏壓壓一片朝著王子飛了過去。
可這一堆熱心市民齊齊飛在天上, 不光與王子的速度差了十萬八千裡, 還因為擠在一起,差點兒打起架來。
王子抱著陳封往上飛的時候,不看地麵, 不看身後,不看陳封, 隻是緊緊盯著前方, 神色陰沉, 滿含怒意。
直至飛到一個偏遠古木的樹洞裡, 他才停了下來。
樹洞裡的地上鋪著法術變的被褥。
——約摸王子昨夜就是在這裡過的夜。
王子抱著陳封,毫不留情地把他摔到被褥上,然後低下頭, 滿臉嫌棄地擦了擦身上蹭到的黑灰。
陳封的小腿剛好撞到一旁的石塊上,疼得倒抽了一口涼氣。
王子看陳封小心翼翼地脫下鞋襪, 卷起褲腳看小腿上的傷口, 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惡狠狠地又朝著陳封腿上的傷口踢了下去。
“廢物!”王子咬牙切齒地說,“你明明知道你的血能侵蝕萬物, 誰也擋不了你,為什麼不跑,任由他們燒你!”
陳封眨了眨眼,說:“你既然已經告訴了他們,我的血能侵蝕萬物,那他們自然會高度提防我,我想跑也跑不了。”
“放屁!”王子怒氣衝衝地說,“你那麼聰明,你怎麼會不知道出去的方法,不管是冰棺還是鐵鏈,不管是石籠還是法術,你的血遇神殺神,遇佛殺佛,你要是真想跑,誰能奈何得了你。”
陳封長長哦了一聲,唇角彎起,眉梢染上點點笑意:“所以你是覺得我自己能逃出去,所以才狠心把我一個人丟在那裡,你其實還是很在乎我,不願意我死。”
王子被陳封這歪理氣得臉都紅了:“白癡才在乎你!我是天底下最恨你的人!”
“所以天底下最恨我的人卻在我差點被火燒死的時候來救了我。”
陳封脫掉鞋襪,挽起褲腳,他的腳底被火燒得最厲害,上麵也布滿了水泡,水泡有些爛了,粘在襪子上,脫起來十分費勁,但他也不在意,隻是笑著指著腿上重合的兩塊淤青,說:“阿夜,你果真在意我,你原來踢我一下,我就能骨折,你現在踢我,竟然隻會留一塊兒淤青。”
王子:“……”
陳封抬頭看著王子,眼睛燦若星辰:“謝謝你來救我,也謝謝你沒把我踹骨折。”
王子:“……”
王子實在是忍無可忍了,他惱羞成怒地一巴掌打在陳封後腦勺上,然後施了一個法術,陳封的嘴巴便被一團解不開的布條緊緊纏住。
王子鬆了一口氣,終於覺得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
他坐到一邊的石頭,低頭掃視了一眼地上的陳封,冷冷地說:“陳封,我救你不是因為在乎你,隻是因為我向來信奉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絕對平等,你當時沒有殺我,隻是拋棄了我,我現在就不該讓人取你性命。”
他停頓了一下,抬起頭,避開了陳封的眼睛,語調平穩:“我們以後恩怨兩清,就不要再見麵了。”
王子說完之後,發現整個樹洞都安靜了下來。
莫非是陳封被他震得說不出話了?
王子悄悄低下頭去看。
這才發現陳封已然昏了過去。
王子:“……”
廢物。
王子低頭去看他身上的傷,這才發現陳封胳膊上,腿上,腳上全是被燒傷的紅痕和錯落的水泡。
說實話,比起那場大火來,陳封身上的燒傷未免過於輕了些,看起來像是有人站在一旁故意控製了火候似的。
但王子並沒有想太多,他隻是恨恨地瞪了一眼昏過去的陳封,拿出筆又畫了一瓶珍貴的藥劑,然後坐在陳封身邊,灑在了陳封的傷口。
陳封傷口分布不均,離近了看又覺得分外可怖,這治燙傷的藥劑,瓶口過大,撒起來要分外小心。
王子便拿起瓶口專心致誌,認認真真地在陳封傷口上撒著藥劑。
他上藥時過於專注認真,以至於沒發現身後的陳封已經睜開了眼睛。
王子剛好坐在洞口的方向,洞外的光映射進來,堪堪為他整個人的輪廓都鍍上一層絨絨的白。
他手上拿著瓷白的藥瓶,膚色卻與這藥瓶相差無幾,他手指輕點瓶口,白色的藥粉便落在了陳封那被燙傷的皮膚上,有時遇到猙獰些的傷口,他也會不自覺地吸一口氣,皺緊了眉,仿佛是隻是看著便覺得分外疼痛似的。
陳封就靠在樹洞的木壁上,他的嘴被布條束著,臉龐卻隱匿在陰影裡,漆黑的瞳孔裡沒有疼痛,也沒有笑意。
他隻是靜靜地看著小王子,什麼也不做。
陳封覺得自己似乎是做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