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默默深呼吸了□□次, 才勉強讓自己冷靜下來。
他對目前的情況一無所知,更不知道高塔裡那個身穿白色軍裝的男人到底是什麼來頭。
但從那人剛剛喂養喪屍的舉動來看,他絕對不是一個簡單的人, 王子自然不敢輕舉妄動。
王子雙手握緊又鬆開, 冷眼去看房間裡那兩個動作親昵的男性。
他這才發現陳封的右手似乎出了點問題, 從始至終都沒有抬起, 哪怕剛剛塗抹果醬, 都是把麵包放在盤子裡, 單手抹的。
但顯然, 右手不方便似乎並不影響他的生活, 畢竟他對麵那位男人對他的照料可是無微不至。
甚至見他果醬沒有抹勻,都又重新替他抹了一遍。
王子在外麵聽不清裡麵說的話,但卻能清清楚楚地看清他們的舉動。
陳封吃完飯, 漱過口, 就站起身子, 朝著不遠處的床走去。
男人拿起桌上的餐巾布,慢條斯理地擦乾了手指,然後也站起身子,跟在陳封後麵往床上走。
王子死死地看著他們,幾乎沒注意到自己的兩隻尖爪在玻璃牆上劃出刺耳的聲響。
屋裡的那兩個人似乎感知到了什麼,轉過頭來。
王子在他們發現自己的前一秒,飛快使用了瞬間移動,離開了這裡。
陳封聽見異響,轉頭去看玻璃, 卻發現什麼也沒有。
他轉過身打了個哈欠, 疲倦地倒在了床上,並滾了一下身子, 用被子將自己裹住。
“你為什麼總是睡覺?”昂禮忽然問道。
陳封伸出左手去摸枕頭下的眼罩,聽到這個問題,他的動作停住,似乎認真思考了一瞬,才回答說:“可能是為了等我的王子來救我。”
昂禮失笑:“睡美人嗎?”
陳封摸了一下自己好幾天沒洗的頭發,說:“睡人。”
昂禮輕斂了笑意,語氣變得曖昧不清:“那我有榮幸,成為那個吻醒你的王子嗎?”
“你不是王子。”陳封淡淡地說。
他終於摸到了眼罩,並使用左手熟練地把眼罩戴上。
世界陷入一種令人舒服的黑暗,陳封準備放任自己進入熟悉的睡眠。
就在這時,昂禮又開口問道:“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嗎?”
床很大,若是不嫌擠,睡十個人也是能睡得下的。
“隨便。”陳封說。
身側的床凹陷了下去,然後傳來悉悉索索的脫衣聲。
“隻是睡覺嗎?”昂禮輕笑道。
陳封感覺到自己醞釀的睡意正在溜走,他扯開自己的眼罩,麵無表情地看向身邊這個男人:“你能安靜嗎?”
昂禮跪坐在陳封麵前,白色襯衣的領口大開,露出纖細的脖頸和漂亮的鎖骨,他執起陳封的左手,低下頭吻在陳封的手背,語調帶著蠱惑:“你都一個人睡了這麼長時間了,要不要換個方式,讓我陪你睡?”
陳封把手抽出來,並從床頭抽出一張紙,擦乾上麵的口水。
他聲調毫無起伏:“我對你硬不起來。”
昂禮覺得這人實在是無趣透頂。
他沒有勉強,換了個話題:“我還有一點很好奇,你被我關了這麼長時間,怎麼從來沒想過逃跑?”
陳封重新把眼罩拉了下來,裹在被子裡,聲音帶著愛搭不理的散漫。
“這裡管吃管住,為什麼要走。”
而且還顯眼。
整個城市都沒有比這兒更顯眼的地方了,小王子要想過來找他,一眼就能看見。
昂禮從床上走下來,他穿上外套,關掉房間裡的所有燈。
一片漆黑裡,趁著月光,他看向床上那個兩天起一次床,三天吃一頓飯的男人,輕輕說。
“你知道嗎,你現在看起來就像一灘永處黑暗之地的爛泥,渾身都散發著墮落與腐爛的氣息。”
爛泥懶得搭理他,自顧自地沉睡了過去.
昂禮走到操縱室,直梯帶著他走向塔頂。
他看著滿目瘡夷的城市,看著地上混亂成群的喪屍。
他把真實的世界毀滅,又把創造他的人囚禁,卻依舊不是很滿足。
昂禮想,也許是因為被囚禁的人沒有被囚禁的自覺。
不但如此,那人不知饑餓,不知痛苦,無悲無歡,不喜不怒。
爛得像一攤任人踩踏的泥。
昂禮第一次遇見陳封是在很久很久以前。
那是很奇妙的一天,他感覺自己忽然有了意識,徜徉在天裡地裡。
不知為何,他忽然就有了異常澎湃又沸騰的感覺。
他感覺自己有操縱整個世界的力量,他感覺自己是整個世界裡最完美的存在。
他讓時間靜止,時間便靜止。
他讓時間加速,時間便加速。
他自認為自己是神。
一個飛速成長的,每時每刻的力量都在增長著的神。
但是他誕生的當天晚上,一個渾身裹著金色光芒的男人忽然出現。
他本以為自己是無所不能的神,可不知為什麼,當男人出現時,他卻成了站在地上,不能動也不能笑的木雕。
男人走過來撫摸他的頭發,撫摸他的眼睛。
他神色似乎有些茫然,然後後退了一步,看著他,說:“不對。”
男人有些痛苦地扶了一下額頭,然後轉頭看著他,像是在看著一個贗品,他喃喃道:“我到底是想模仿著創造什麼……算了。”
說完,男人就離開了。
男人離開之後,昂禮感覺一切都恢複了正常,又不再正常。
他依舊很強大,隻是不會再繼續生長。
世界裡的其他人也不會生長,像個僵硬的木偶一樣,每天都做著重複的事情。
如同一群喪屍。
但他知道了兩件事。
那個男人才是真正的神,他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