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過頭,他看到一隻白皙修長,骨節均稱的手。
那手指纖長,指甲修剪的整齊乾淨,放淘寶上絕對是可以橫掃圖床,日入上千的手模。
唯一有點不好的是——手並沒有主人,隻是在精致的手腕後接著一截的直達手肘的臂膀,其後,便空無一片,無所憑依,孤孤單單地浮在空中。
那一瞬間,他的瞳孔放大,全身上下三萬六千個毛孔,無一不直立起來。
他伸出手指,小心又小心,謹慎又謹慎地按住對方的手指,一點一點,將它從自己的肩膀上拔開。
接觸的瞬間,他發現對方並沒有屍體的冰涼冷硬,反而透出一點微弱的溫度,碰了碰他的手指,很平靜地被推開。
幾乎同時,蘇瑤腳下發力,如同離弦的箭,燒臀的犬,狂奔而出,那腳步之大,幾乎能打到他後腦勺。
“救命,有鬼啊——”
那手臂似乎不有些不悅,一把扯住他的後領子,輕鬆地拎起少年,把他放回原地,指尖輕輕按在他唇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蘇瑤一滯,很乖巧的閉嘴了,但那有些驚惶的眼神,繃緊的肌肉,還是顯示了他的緊張。
可能是太緊張,他感覺身下的土地似乎搖晃了下,然後又晃了晃。
他以為是對方的妖法,可仔細一感覺,地麵已經重新安靜下來。
手臂隨意地揮了揮,習慣性地想摸下巴,卻摸了個空,它平靜地輕輕在空中點了點指尖,仿佛陷入了思考,隨後,降下高度,輕輕漂浮在蘇瑤剛剛在地上劃出的星圖中。
審視了數息後,它伸指一彈,地上灰土輕漾,剛剛的星圖就已經消失不見。
它在地上飛快地繪出一張細致的星圖,仔細辨彆了一會,這才悠哉悠哉地飄到他麵前,仿佛在顯擺自己的學識。
蘇瑤還是很緊張,有些後悔自己不聽彆人的警告,但感覺這手好像沒什麼惡意,便小聲地試探道:“那……多謝?”
斷臂伸手,滿意地摸摸他的頭,溜溜達達地向上飛去,消失在夜空中。
蘇瑤看了兩眼地上的星圖,再看看天空,反複數次後,又回頭看了看低矮漆黑的小小的房間,終是沒有膽子再回房,可當他打開院門,想要去找個就近的村人同睡時,卻發現漆黑的村路幽幽深深,天上的月光雖亮,卻讓小路更添寒意,仿佛在陰影之中,有什麼詭異的東西,會將人帶上未知的詭途。
就,進退兩難。
他糾結了數息,還是退回了屋子,縮回了床上。
擔憂與焦灼之中,他莫名就想到那鬼手剛剛劃出的星圖,他記憶力非常不錯,卻沒有到過目不忘的境地,可剛剛的星圖卻能在回想時瞬間出現在腦海中,細節滿滿,他甚至可以直接在腦海中數星星。
更甚者,那腦海星圖中的無數星辰,就那樣,仿佛自然而然,運行起來。
……
早上醒來時,蘇瑤覺得精神飽滿,本來傷了元氣的身體好到可以直接來兩個空翻。
這不是錯覺,他連視力都更好了——至少,在昨天,他是不能看清楚一隻空中的小蟲腿上有幾根絨毛。
他下意識聯想起那張星圖,但卻發現,記憶裡的星圖已經一團模糊,完全想不起來。
金手指,還是什麼妖魔搞的魚餌?
他遲疑了數息,終究還是沒有再去看地上那張圖,而是小心地繞開,走出小院,開始一天的工作。
他需要更多的信息。
北山村依山而建,以各自房屋後牆圍繞成天然的防護,所以門窗都是開在一麵牆上,後牆以巨石堆砌,牆後種著大片毒荊棘,以此防備野獸。
村口的木欄平時都是關著,隻有上山的村民回來時,才會開啟。
蘇瑤的需要做的事情有些複雜,比如給各家添水,修繕屋頂,照看泉眼處的見縫插針開墾出來的幾處小田隴——都是對一個弱智孩子的照顧。
這些事情做完了,大家便聚集在泉眼旁邊的大樹下,女人們有的縫縫洗洗補補,有的把礦石敲碎,選去普通的岩石,留下礦石,這些是將來交換糧食的重要東西。
村裡幾個小孩子也在這玩,倒是都很喜歡他,因為打擾母親工作可是會被逮住狠打兩下屁股,阿瑤哥哥就不同了,他們可以在他身上爬上爬下、大聲喊叫追逐繞著他轉圈圈、還能拉著胳膊蕩秋千等等。
蘇瑤如果還是個白癡,倒是可以視而不見,但是吧,任何一個有思想的正常人,都受不了十幾個熊孩子這樣恐怖的摧殘。
他扯了幾根柳藤,編了一個小球,輕易把沒有見過玩具的孩子們打發走了。
旁邊用石頭砸礦的大嬸忍不住笑了起來:“阿瑤真是機靈。”
蘇瑤溫和地笑了笑,自然地坐到她身邊,撿起一塊礦石,問道:“明嫂,這是什麼礦石啊?”